第302章 夜談

2023-12-05 17:20:00 作者: 後君子
  吳若一夜無話,淡漠得好像一瓶水。要說是一瓶水,你晃晃,還會晃蕩一下,可她就好像一點反應都沒有,最多木訥地點點頭。

  孟明朗反思了下,明明剛才在山腳下還好好的,怎麼一到山上就這副模樣?難道就真的就不願意回到四方院嗎?他的這個家就難道就這麼不堪,就讓她這麼不痛快嗎?不開心嗎?

  想了想,明天繼續帶她下去玩。

  吳若像一塊木頭出了他的屋子,他又覺得是不是自己剛才帶她上山的方式唐突了她?

  一個人坐在書桌前慢慢想了好久,那一頁書看了大概半個時辰都沒看進去一個字。

  最後決定不想了,剛寫兩個字,心思又飄了……

  大概子夜將至,孟明朗雖然心中有疑慮,但又覺得可能是女孩子的心思做怪。畢竟女人心海底針,你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此時此刻,她還在苦惱著。距離和盛瑛約定的日期越來越近,她糾結是否應該把他帶到小後山。

  一個晚上躺在床上七想八想,他這個人應該是可以對付得了盛瑛,只不過盛瑛到時候出了事,她也於心不忍。

  哎……

  這一聲長長的嘆息飄過了窗外,進了懷壁的耳里。

  懷壁今夜守在屋檐上看月亮,百無聊賴之際聽到有人似乎心緒滿懷,落在地上,走到她房外。

  吳若再一次長長的嘆息,他在窗外說了句,「有心事嗎?」

  她愣了一瞬,沒想到懷壁會過來。一下子坐起,隨便收拾幾件衣服披在身上,打開門一看,他正站在夜色里。

  「睡不著嗎?」他問。

  她點點頭,二人坐在石頭上聊天。

  說到懷壁上次給的信息,吳若愁緒難懷,「你會不會是記錯地方了?我抱著那一大堆骨頭走了一路,累死了。」

  「你這大晚上的,睡不著嘆氣,應該不會是為了這件事吧?」

  「這……算是吧……」她總不可能把自己的真實心思說出來。

  「就是在沼澤里,沒錯的。」

  「去過了,根本就沒有。或許只是相似呢?」

  懷壁肯定道:「不會的,就是我說的那個沼澤禁地。他們總不可能這麼快轉移了屍骨吧。」

  「我看那個雲清子也沒這麼大的能耐吧,他怎麼就知道我們事先要過去?而且那麼大的骨骸要藏到哪裡去?」吳若撐著腦袋望著他。

  「遙青山多的是禁地,這裡藏不住就換另外一處,總會有地方藏得了。」

  「可……雲清子做這種事是為何呢?他看起來也不像是這種人啊。」

  他沉默一瞬,慢慢說:「凡人是很複雜的,我看你也沒和他相處多久,怎麼可能了解到他的為人和本事呢。或許他真的早就知道你們會過來,先轉移了呢。」

  她說:「遙青山上我只服公子一人,其他的都沒有他厲害,雲清子又怎麼能夠知道我們的目的。」

  「吳若。」他鄭重道:「難道你沒有覺得雲清子這段時間似乎太冒進了一點?」

  「雲清子?」她想了想,「我也沒怎麼注意過他,你說的冒進這一點有什麼理由呢?」

  他搖搖頭,喃喃道:「總之,你別太相信他。」

  「打什麼啞迷呢,有話就直說啊。」

  他似乎有難言之隱,嘴巴張著張,最後只說了句,「算了……」

  「哎呦,真煩你們這種欲言又止的。」她非常無奈的輕搖搖頭。

  她忽然想到問題,又問:「那你覺得他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他驀然嚴肅,認真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是個非常危險的人。」

  雖然奇怪為什麼他會如此想法,但細想想,或許,他說的是雲清子以後會大肆捕捉妖怪的事吧!畢竟現在的雲清子就已解鎖了遙青山大多處禁地鎖妖。

  吳若歪著腦袋想了想,「我們現在在四方院裡是安全的,他也奈何不了我們。再加上不是還有公子嗎嘛,會保護我們的。」

  懷壁沒說話,只是看著地上的影子。

  吳若說:「這些天的事我都聽說了,公子派你下山去處理那些方士,怎麼樣?他們是不是特別煩?」

  「的確是。」

  「要是乘風在就好了,他出手能解決一大半,你也好輕鬆點。」

  懷壁點點頭,苦笑著:「這幾天來的可不止以前那些呀,足足翻了三番,等會兒天亮了還得再處理一堆。」

  人不多才怪呢,這些可都是盛瑛特意安排的。

  「不過……」他又說:「我實在是搞不懂這些草包為什麼要過來湊熱鬧,就好像是故意找茬一樣,又像是狗皮膏藥,看上去好像並不是身懷本領的,像這種渣渣也敢來挑戰,挺費功夫的。」

  她淡淡一笑,又想到了和盛瑛約定的事情,心裡一陣難受,雙手撐著腦袋,「懷壁,如果有一天你不得不做一件違背意願的事,並且會產生一個很大的後果。那你還會去做嗎?」

  他聽著雲裡霧裡的,但也猜到這似乎就是她今晚的心事。思量半晌才問:「如果不做會怎麼樣呢?」

  她無奈回了句,「你會失去一個朋友,甚至她會幫你完成這件事,可到頭來還是違背了你的意願。」

  懷壁「唔」了好久,雙手放在膝蓋上,「其實答案已經出來了,不管如何,這件事都得做,而且最好的結果還是得由你來。不然的話,你就會失去一個朋友,而且我看你這樣子真正能夠留在你身邊的朋友,應該不多吧。」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啊!」那麼一大段話,她只聽到了後面一句,「我這個樣子怎麼了?」

  他笑笑,忙說:「沒什麼,挺好。」

  她這才肯罷休,「所以……只能由我自己來嘛……」

  「嗯……目前根據你所提供的信息的確是由你來做最為妥當,雖然我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事能夠讓你如此發愁,但是勸你一句,如果這件事一旦得手就會產生巨大的影響,甚至還會影響到其他人,那麼一定要想好退路,保全自己。」

  他說的這一點,她之前都沒考慮過,突然間茅塞頓開。原本對孟明朗那一點點的不忍煙消雲散,一拍大腿,這件事情就決定了。

  懷壁依舊看得雲裡霧裡,不過看她一副豁然開朗的樣子,心裡也輕鬆了些。

  她忽然說:「懷壁,難道你真要跟在他身邊直到他死去嗎?如果可以解除契約,你願意走嗎?」

  懷壁面色一變,轉過臉低垂眸子,「他是我的主子,他一但死了,我自然也會走。結束契約也只能等他身死,不然是沒有法子的。」

  她問:「那你本身是願意走的嗎?」

  他淡淡點點頭,「我喜歡自由。」

  今晚他的話題總算是打開了,吳若趁熱打鐵,又問:「你能不能告訴我到底是為什麼會來到這裡?我一直想知道,可是你們都沒有給我一個確切答案。你根本就不像是喜歡被人使喚的妖怪啊,會不會有什麼難言之隱,說出來我可以幫你。」

  他笑笑,撿起身旁的一個小石子扔出去,石子跳進草叢裡,發出和石頭碰撞的聲音。

  「怎麼不說?」

  他清了清喉嚨,「為什麼想要幫我?」

  「畢竟認識一場嘛,雖然之前你還挺討人厭的,但是心地不壞。」

  「僅僅因為這樣嗎?」

  「是啊,不然還能咋滴。」

  他笑笑,「那就不必了,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

  她想了想,這話題她其實已經問了很多遍,每次都問不出來,想想也可以打住了。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勉強了,畢竟是別人的隱私。

  吳若說:「那你知道我是怎麼來這裡的嗎?」

  「哈哈哈哈……」他忽然笑出聲很,明顯是對她的來歷已經知根知底了。

  他邊笑邊說:「聽說……你用了低級妖怪的那些技倆,上了他的馬車對不對?」

  「嗯……」只能硬著頭皮答了句。

  「哈哈哈……」他笑得十分開懷,「怎麼會用這招呢,他從小就在妖怪堆里長大的,什麼樣的妖怪美女沒見過,什麼樣的誘惑伎倆沒遇到過,你到底是怎麼想出來的?想出這麼一個傻主意。」

  吳若抿了抿嘴,「這些事你都是聽誰說的?」

  她可不信公子會自己說出這些事兒,除了車夫小陳。

  果然,懷壁笑哈哈地說:「哈哈哈……真是太逗了,你的這些事小陳早就在院子裡講開了,說什麼當時你撐著一把紅傘妖嬈走在路上,那姿態真是太美了。還有啊,聽說你還和公子對峙了好久……」

  「停!打住!」她聽不下去了,暗暗發誓明早一定要把小陳揪出來暴打一頓。

  懷壁臉上依舊帶著笑,「其實這也不怪你,平常的你,手法就比較粗魯,什麼殺人奪魄的事都是直接來的。難得這麼一回,更何況他長得這般美貌,你也不賴,要真使些狐媚手段說不定還真能把他拿下呢。」

  「行,別說了!」她真想把他的嘴縫上。

  他收住笑容,有些嚴肅,「所以呢,你現在對他又是什麼感覺?如果有一把刀在你面前,他身上也沒有防身的咒術,你又該如何?還是會像以前一樣殺了他?」

  「別問我這種問題。」

  「為什麼?」

  她只是單純不想回答,再次重複,「這沒什麼好假設的。」

  他猜測著,「你該不會不忍心了吧?」

  她認真想了想,緩緩點頭,「他人不錯的,我不想傷害他。」

  懷壁靈光一閃,緊緊盯著她,「你剛才說的那件違背意願的事,該不會是和他有關吧?」

  她心頭暗叫不好,沒想到他如此聰慧,竟然把這兩件事想到一塊去了。

  見她緊張的面色,他這下更確定了,「你想做什麼事我不會管,只不過你要保證自己安全。」

  吳若默默望著天上皎潔的圓月,心裡又是一陣糾結,明明說過自己不想傷害他,可是卻又同意盛瑛的提議,過幾天決定把他帶到小後山。

  哎……

  夜漸漸深了,懷壁聽到楊花蕊的唱歌聲,感慨了句,「過兩天楊花蕊也要走了。」

  「嗯?」這件事太突然了,她從來沒有聽說過。

  懷壁說:「聽說楊花蕊回來後一直惦記著魏國的虞歡庭,你也知道她一向八卦,什麼消息都能搜到。魏國那邊傳來消息,說是你們之前插手的一個案子,和那個叫虞歡庭的有關係,現在好像已經關進大牢危在旦夕。楊花蕊心心念念想要過去,今天和公子說了,等這邊穩定後就去魏宮待幾天,無事了再回來。」

  案子?

  說到案子難道不是那個王美人的事嗎?

  她也沒有細想,反正這事也想不清楚。公子本來就走的急,也許真和那邊的事情有關係。

  她說:「這樣一來,四方院的式神就只剩下你一個了。乘風還在淑枝那兒,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楊花蕊這一去,我想也沒那麼快吧。碧鶴又和他的心上人走了,院子裡冷冷清清的,只剩下咱們這幾個了。」

  懷壁伸展了下胳膊,「對了,我還要天天去處理山腳下的那些人,這四方院是一隻式神都沒有了。」

  這麼一說,目前情況還真是。

  吳若淡淡說著:「四方院有沒有式神其實問題並不大。那麼大的結界任憑那些無能之輩也闖不進來。也用不著你們天天在屋頂上守候。」

  他笑笑,「在你沒來之前,多的是一些魑魅魍魎沆瀣一氣藉助遙青山門生的身子埋伏進來,之前這裡也發生過無數打鬥。」

  「總之,現在很太平,不是嗎?」她不緊不慢地說。

  「嗯……不過這種平靜又能維持多久呢?」他似乎自問自答一般。

  吳若一想到盛瑛的話,頭就疼。

  懷壁靜靜說著:「骨女雖然是個妖怪,但一整天都呆在屋子裡不怎麼出去,身上法術並沒有多少。吳若,細細算來,如果這兩天真的出事,似乎也只有你才能保證他的安全。」

  她總覺得他這番話頗意味深長,沉默一瞬,淡淡點點頭,望著皎潔的月色,幽幽吐了口氣,自言自語道:「我不想他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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