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戴珠釵
2023-12-05 17:20:00 作者: 後君子
虞歡庭定定看著他,忽然泛起一絲嘲弄的笑容,看樣子是在笑自己,「那……多謝公子好意了。」
「虞大人,請。」孟明朗舉杯相邀。
吳若在心裡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百無聊賴的看向了窗外。反正這屋子裡兩個男人談事情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虞歡庭臉上終於露出欣賞的表情,手裡把玩赤金箭,「你是怎麼知道王美人曾經中過我的赤金箭?如果單憑肉眼就可看出,你的本事實在不錯。」
這句話是真心的誇獎,孟明朗會意一笑。
虞歡庭視線投向遠方,清亮紅潤的眸子裡帶著無可預測的冷漠,「這箭並不是我射的,是她自己被人玩弄,說到底只是一樁栽樁嫁禍的案子。」
孟明朗淡淡一問,「所以,虞大人會接受在下的好意嗎?」
「你這算明知故問了。」虞歡庭臉上也露出愉悅表情,給對方倒了一杯酒。
孟明朗說:「這幾日在這裡也呆夠了,我也該是時候回去了。以後是否還會相見都是個未知數,能夠和虞大人相遇一場,也算是人生難得的緣分。」
虞歡庭不咸不淡回:「好說好說。」
孟明朗不再繼續說下去,而是把話題繞到楊花蕊身上,「我有個式神,虞大人可知曉?」
虞歡庭一聽到這個名字,眉頭莫名皺了一下,頗有些不悅,「你說她?那個瘋瘋癲癲的丫頭?」
孟明朗一愣,瘋瘋癲癲的丫頭?當真是有趣。他點點頭,「沒錯。」
虞歡庭說:「她怎麼了?」
孟明朗回:「她啊,這一路都在跟我念叨著你,不知道虞大人到底是怎麼想的,如果沒有那個心思,還請一定要斷掉。蕊蕊她……只是個少不更事的妖怪而已。」
虞歡庭眼神一瞥自己的赤金箭,高冷無比,「明公子可要好好管教自家的丫頭,不要給別人添麻煩才是。」
孟明朗靜靜笑著,不過越看臉色越陰沉,他緩緩摩挲著手中金線,「楊花蕊聰明可愛,辦事可靠,從來就沒有給別人添過麻煩,虞大人這話嚴重了。」
「她是你的人,你愛說什麼是什麼,我可管不著。」虞歡庭淡淡說著。
珠簾外的美人緩緩撩開紗簾婀娜多姿移動到他面前,盡情搖曳著身姿。
虞歡庭冷漠狠戾的的眸子隨意一瞥,嚇得美人慌忙退了兩步,最後乾脆退出了珠簾內。
虞歡庭重重放下杯子,拂動衣擺,隨手一撈,準備背負箭筒離去。
孟明朗衝著他的背影說了句,「虞大人,你的命格有異,一生被女子牽動,為保來日平安康健,還是不要唐突了佳人。」
虞歡庭的背影驀然一怔,搭著箭筒的拳頭關節隱隱發白,像是自嘲般笑了笑,隨即大步離去。
孟明朗臉色隨著那人的離去也變得深不可測,他緩緩看向吳若,那女人還傻乎乎的雙手撐著窗戶,看著地上的人發呆。
「吳若,該走了。」
她猛然回過身子,「虞歡庭走了?這麼快?你們都聊了什麼啊?該不會又像上次一樣氣哄哄的跟陣風一樣的就吹走了吧?」
他笑了,「你在胡說些什麼。」
「哪裡有胡說了,每次離去的調調都是這般,來無影去如風,帶來一陣凍。」下意識想到了楊花蕊,「你說這傻丫頭怎麼就會喜歡上他呢?」
孟明朗說:「這次我是怎麼都攔不住她了。」
「什麼意思?」
他走到窗邊,站在她身側,隨手一指對面花棚下,穿著黃色衣裳的女人,「喏,看到了吧?」
吳若定要細細一瞧,「這不是楊花蕊嘛!你不是讓她留在驛館嘛,自己還偷偷跑出來了。」
「女孩子大了,是怎麼都留不住的。」他頗有感慨的嘆了口氣,又像是老父親一樣慈祥地看著楊花蕊,「咱們的蕊蕊也長大了。」
吳若莫名其妙也跟著雙手環抱靠在窗邊,「女大不中留啊,越說越想溜啊。」
楊花蕊一看到虞歡庭從聚仙樓里出來立馬綻放一個明媚的笑臉迎過去,奈何虞歡庭就是不冷不熱,一張臭臉擺在那兒。任憑她怎麼倒貼,就是不動一絲表情,楊花蕊興沖沖跟著左一句,右一句喊著他名字。無非就是想要引起注意,可來來往往那麼多人瞬間把他們衝散在人海里。
虞歡庭的背影就像一隻決意遠去的鴿子,展開華麗的翅膀,頭也不回地飛向天空,只留下一地飄逸的羽毛。
楊花蕊的一顆心算是徹徹底底的被帶走了。只留下一具空了的軀殼,呆呆望著他離去的方向。
站在高樓上的孟明朗頗有些頭疼,揉了揉眉心,「這丫頭恐怕再也沒有心思跟我回去了。」
吳若也點了點頭,就算真的回去恐怕一天到晚念叨的就是虞歡庭的名字了,想想頭都要炸掉。
果不其然,楊花蕊終於轉過身子,黯然神傷看著地面,然後猛地抬頭看向高樓上的他們兩個。
孟明朗向她招了招手,楊花蕊騰空躍起來到他身邊,十分委屈的喊了聲,「公子~」
吳若趕緊捂上自己的耳朵,當做什麼都沒聽到的樣子。孟明朗看她表情那麼哀傷,隨意安慰兩句,也提到該是時候回去了,可想而知楊花蕊一臉不舍,猶豫著不敢說出心裡話。孟明朗畢竟和她呆過幾年知道大概的想法,說:「如果你真的願意拋棄協議,想留下來也可以,我可以事先把協議斷了。」
這話一出楊花蕊的頭腦似乎清醒一點,如果主人沒有身死,提前斷了協議,那對於主人來說有很大的損傷。她雖然喜歡虞歡庭,但不至於讓他付出生命代價,於是趕緊搖搖頭說:「公子想什麼呢,我剛才只是發了一個愣而已。」
他笑笑,「剛才可是真的給你機會了,是你自己拒絕的,要不要再給一次,過了這個村可沒這個店了。」
楊花蕊還真的仔細想了好半天歪著腦袋,忽然間笑嘻嘻的說:「既然這樣的話,那我就在下個村等公子啦!」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他很明顯不解其意。
楊花蕊笑哈哈地,「公子難道不知道,小侯爺排的歌舞宴會日子快到了,聽說還會專門邀請公子,到時候虞歡庭也會在場,公子,下次你進宮順便也把我帶上吧,好不好?」
「你怎麼知道池徽排了歌舞。」
「哦,是那個小攤販告訴我的。」她隨手一指那日的攤販,越過幾個人頭,在一頂酥黃大傘下,有一個辛勤的背影忙上忙下的招呼客人,臉上露出熱情又討好的微笑。
「我們該回去了。」他淡淡說著。
楊花蕊的臉一下子就垮了,「可是魏國還有好多好玩的地方沒有去過呢,就這麼回去是不是太可惜了?」
「你是捨不得虞歡庭,還是捨不得這些風光景致。」
「捨不得虞歡庭。」她倒也很老實,說完後還笑嘻嘻的看著他。
孟明朗只覺得自己遇上了一個頑石,任憑怎麼說都沒有用,乾脆放棄掙扎。
在楊花蕊的不依不饒之下,他總算是好好收拾了自己,穿上了一身輕便衣裳,跟她們去了一些魏國的風景勝地,那個小攤販介紹的地點還真是不賴,不僅景美人美,甚至提供的吃食味道都別具一格,在自己國家沒有享受到的待遇,相反在他國統統享受到了,比如說,走到疲憊之處,還會有熱情的老百姓送上點心茶水。晚上沒有住宿的地方隨意敲一敲門都會有好客的人來招待,這到底是什麼神仙寶地啊。
此刻,夜半三更,由於走了一天的路,楊花蕊早就累得說不出話,笑眯眯站在屋檐上守衛去了。吳若還呆在他的屋子裡收拾衣裳。一大箱的衣裳硬是被塞成一大團。他說了好幾遍該怎麼放,她一句話都沒有聽進去。他便也不再說什麼了,只是坐在燈火下,看著皇帝賞賜的珠寶發呆。
天底下的凡人有幾個不愛珠寶,更何況還是皇帝賞賜的一大箱。
吳若反正也看不懂他到底在想什麼,所以就坐在衣箱上,十分沒有形象的盤著腿,「大晚上的不睡覺,發什麼呆呢?」
他慢慢回過神,「你說這一切是不是太過於順利了?」
「啊?」
「我是說王美人這件事情處理的……是不是順利的十分可疑?」
「的確是很可疑啊,不過你也說了也不會再管這件事了,怎麼了?好奇心突然間起來了。」
「不知道為什麼,總有一種預感,如果我們就這樣走了,此後魏宮一定會發生一件大事。」他又憂心忡忡說著。
「哦。」
說到底這事跟她有什麼關係,所以回應得有些冷漠。
孟明朗摸了摸鼻子,「尤其是前幾天我見到虞歡庭就感覺怪怪的,他的身上似乎有妖怪的味道。」
「他不是克妖的嘛!有妖的味道有什麼好奇怪的。」
「不是,他應該是養了一隻妖怪。」
「嗯?」她一下就來勁了,「你是說虞歡庭也一樣養了式神來服侍自己?」
「話不能亂說。只不過他身上的味道實在過於迷離,再加上王美人的死似乎又和他有些關係,只是一些瞎想,不要當真。」
「如果真是如此,那也太變態了吧?」
她也就那麼隨口一說,孟明朗聽著怎麼就不對味兒,想了半天才微微問著,「你說誰變態呢?」
「虞歡庭啊!」
「哦……」
「只是……普天之下,真的有人像你一樣可以操控式神嗎?」
「所以說,只是一種猜測。」他認真回想了一遍,斬釘截鐵道:「而且對方還有可能是狐狸。」
「哦……那這故事一切就講得通了。」吳若甩了甩悠揚的頭髮。
「不要賣關子了,有話直說。」
她笑眯眯的學著揚花蕊的樣子,活靈活現,「這虞歡庭肯定是收留了當時禍亂君心的媚狐。所以才會聞到他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說不定啊現在這隻魅狐,就被他養在家裡了,唉,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咱們也不要正大光明的往大門進,省得難堪,爬牆頭就行,最好是月黑風高之際,殺人越貨之時,就算是被不小心撞見,我們也可以裝作是強盜,這樣才不會丟了面子。」
他滿頭黑線,「你能不能別這麼無聊?」
「哪裡無聊了?為了驗證這個想法,今晚我們就去虞歡庭的宅子裡看看到底有沒有狐狸!」說著就要馬上拉著他走。
他卻擺了擺手,「你當真是無聊透頂了。」
「我這不也是為了驗證你的猜想嘛,我要向你證明這世界上除了用協議締結聯繫,口頭承諾也是可以的,甚至不用口頭承諾,凡人也會真心相待對方。」
「我不去,太丟人了。」他依舊拒絕。
……
月黑風高,銀色朦朧。
孟明朗被她硬拉到牆角下,雖然不情不願,但最後也就心甘情願趴在她肩頭。誰讓她個子那么小還要往前沖,還要站在他前面微微側著腦袋聽牆角。
他編了一個完美的藉口給自己,說服自己後,越來越放下防備,肆無忌憚的將腦袋靠在她肩上。他們兩隻就在牆角下蹲守著想要看一看虞歡庭到底有沒有養了狐狸,並且還打了一個賭。在開賭局之前,她還特意不讓他掐指算,生怕自己血本無歸。
孟明朗不急不躁,就說了兩個字,「膚淺。」
吳若把他賞賜的珠寶戴了一頭,這些都是皇帝賞給他的,他一個大男人也用不到這些,更不想換成什麼銀兩,所以就給了她們兩隻。
他實在無法直視,毫不留情地把她頭上一枚枚珠釵全部取下,「真是糟蹋了這些好東西。」
當然,她也是故意戴給他看,讓他難受。
「你什麼意思啊,這些東西不都是你給我的嘛!」反正也無理取鬧慣了,乾脆再次無理取鬧一趟咯。
「東西是給了你,可不是給你這樣用的。」他頓了頓,滿臉痛惜搖了搖頭,拿起手中最好看的那枚殷紅海棠花別在她的髮髻上,對她說:「你這氣質也只配這一釵,不准把那麼多的全部都一股腦戴在頭上,聽見沒有?」
她背過身子,雖然起初有些不悅,最後氣氛有些微妙,說不清道不明的,「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