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孫府

2023-12-05 17:20:00 作者: 後君子
  骨女察覺她表情變化,問:「吳若,你怎麼了?」

  「沒什麼,繼續說吧。」

  她面無表情地背過身曬著太陽,輕聲說。她這個角度剛好看到他坐在屋子裡凝神看著什麼,身上穿得很厚,陽光投射在屋內正好落在他身上,看上去有幾分謫仙的姿態。

  骨女微微放心,說:「我在這裡這麼久也沒有見過其他陌生女子,可能是跟你有緣吧,就聊了這麼多,想必你也累了,要不回去休息一下?」

  吳若知曉她是誤會了,說:「我不累,只是我的手太涼會冷到你。」

  骨女一笑,更是風情萬種,說:「大家都是妖怪,沒什麼冷不冷,涼不涼的。今天公子有事等會兒就出去,你要不要跟著一起去?」

  「我去做什麼?」吳若反問。

  「你在這裡也待了這麼久,想必很悶,正好可以借著這個機會出去走走。」骨女體貼地說。

  對啊,既然和他出去的話,她就可以想辦法逃離他的掌控。但一想到那條龍的線索又改變了主意,或許可以出去看一下地形,將來哪一天想要走了可以為自己做準備。

  於是有些興奮,但馬上抑制,說:「只有我和他嗎?」

  「據我所知,公子一向不喜歡身邊帶太多人。」

  「那好,你幫我跟他說一聲,等會兒我要出去。」

  「我說是不行的,這還要你親自去。」

  「什麼,那我不去了。」

  「那你還想不想出去了?」

  吳若瞧了瞧天上這四方妖怪,說:「他們有自由的一天嗎?」

  骨女微微搖頭,「他們有自己的職責。」

  「那我和他說。」

  ……

  那個男人正在屋子裡烤著火炭看著畫,桌邊還有一碟板栗和果仁。

  香爐冒出的煙霧晃晃悠悠的四處飄散,她剛一進來帶了一股風,煙霧便不見了。

  他微微蹙眉,「門關好。」

  然後攏了攏身上的厚衣,頭都沒抬起來過。

  她順手一帶,沒想撞出了響聲,頗有些尷尬地瞧著他,他正好不悅地抬頭,凝視她,「有什麼事。」

  她抿了抿嘴唇,原本想說的話卻說不出口了,思量片刻,「骨女叫你出去曬太陽。」

  「她為什麼不自己來叫。」

  「在忙。」她隨意編了個理由,後來一想又不對,骨女在這裡平常也沒事做,能忙什麼呢?於是又說:「今天難得出了太陽,我想出去。」

  「出去便是。」他繼續瞧著畫。

  「我想下山。」

  「不行。」

  「我下山見見老友,報報平安都不行?」

  「你想見誰,我帶來便是。」

  總不可能真讓他把盛瑛帶來,不然這局面真的垮了。

  「我現在手上有符文限制,真想逃也逃不了,你怕什麼呢?」

  「怕?」他抬頭半眯著眼兒,漂亮的眼睛裡帶著絲絲冷峻,「如果真的只是見見老友,為什麼說話這麼迂迴。」

  她一下子無言以對,張了張嘴,「怕你不同意。」

  他輕輕擰眉,忽道:「等會兒我要出去,你跟我一起。」

  她等的就是這一句,立馬回:「好。」

  「不過,你的朋友想必也是妖怪吧,就不怕我嗎。」

  「我和她相見,你不必跟來吧?」

  「你得在我的視線之內。」

  這下輪到她心情不好了,如果真得在他視線之內,盛瑛不就暴露無疑了?

  看她沉默半晌,他放下畫紙,「怎麼,不行?」

  「不行。」她肯定道:「她怕你,你不能跟來,和她報完平安我會自己去找你。」

  「那你還是好好待在這裡。」

  「喂!」

  情急之下語氣也不好了,「你沒必要步步緊逼吧。」

  他語氣淡漠,以不可拒絕的口吻說:「一,和我呆在一起。二,留在這裡。自己選。」

  「你!」她惱怒地近了一步,捶了一下大門,「我不去了!」

  「好。」

  ……

  一輛馬車從山腳下徐徐經過一扇城門,守衛城門的將士看到熟悉的車輛立馬放行,這時一個女子衝過來喊著:「明哥哥,明哥哥。」

  什麼明哥哥?

  吳若挑起紗簾一看,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手裡捧著一個精緻的手爐,此刻臉蛋紅撲撲地瞧著他們,眼睛笑成彎彎,一動起來髮髻上的步搖晃動,活潑可愛。

  「明哥哥。」少女再叫一聲,走到馬兒身側,說:「我可一大早就守在這裡了,要不是爹爹說你會來,恐怕這次就見不到你了。」她自顧自說了一通,絲毫沒注意到掀開帘子的吳若,許是車廂內沉默的時間過長,她狐疑地喚著:「明哥哥?」

  「我在。」

  他的嗓音十分冷清,吳若瞧他因為帘子掀開灌進一陣風,稍微激靈了一下,又把帘子放下了。

  「掀開。」他啟眸望向她,車廂內因為有會發光的珠子倒很亮堂,正好看到他面色冷峻。

  掀開就掀開,還真把她當下人使喚了。

  不是怕冷麼,那就掀開啊。

  於是她毫不客氣地幾乎把帘子全掀開,寒意衝進來,他猛地咳嗽兩聲。

  凡人還真是脆弱。

  她知曉自己有些過分,又放下來些,對少女說:「要不你上來,風太大,他怕冷。」

  少女有些猶豫,眼睛裡明顯寫著:這樣進男子的車廂恐怕不太好吧……

  吳若看出她其實是想進車廂的,只不過不知她在踟躕什麼,便問:「要上來嗎?」

  少女高興地點點頭,「謝謝姐姐。」然後動作很快地上了馬車。

  車廂內的他微微有些驚訝,怎麼人上來了。他剛剛咳嗽的時候也不知吳若究竟和這小妹說了什麼,於是越想越不解,最後盯向吳若,用眼神問她,「怎麼讓她上來了。」

  吳若微微側頭挑眉,露出一個虛偽的笑。

  少女有些羞澀,如此近的距離不敢看他,低頭說著:「爹爹說我做事不經大腦,上次是我不小心弄濕你的衣裳,真的不好意思。」

  「無妨。」

  他淡淡說著,正好看到吳若發呆,便盯著她,話卻是對少女說的,「那幅畫我看了,你小小年紀丹青不錯,定是家裡教的好。」

  少女高興地嘰里呱啦地說著。

  吳若在聽她說到「上次是我不小心弄濕你的狐裘」這句時,忽然想起那晚他披著絨衣的樣子,難道是那時出去的嗎……

  少女注意到他看著身邊的姐姐,便和吳若說:「還不知道姐姐叫什麼名字呢,我叫孫淑枝,你是明哥哥的朋友嗎?」

  她回:「叫我吳若便是,我和他不是朋友。」

  少女疑惑道:「那為什麼你們坐同一輛車……」

  她被問住了,一瞬間不知該如何作答。

  他先開口轉移話題,慢悠悠地說:「吳若?之前沒問過你名字,現在聽來,倒是極簡單的凡人之名。」

  吳若也學著他冷清的語氣,回:「嗯。」

  孫淑枝道:「姐姐是哪裡人,怎麼以前沒有見過你?」

  她回:「從小顛沛流離,也忘了自己是哪裡人。」

  孫淑枝問:「那姐姐是怎麼遇上明哥哥的?」

  她沉默良久,說:「無依無靠,暫時住在他家。」

  少女「啊」的一下,表情難過,語氣也不似剛才歡快,對他說:「明哥哥,今天你來了要多住幾日,這幾天家裡雞飛狗跳,覺都睡不好,爹爹唉聲嘆氣的,現在我們全家只能靠你了。」

  「盡力便是。」

  少女忽然起了興頭,說:「明晚就是冬至,你可一定要留下來,雖說這城裡無聊,可一旦到了節日也是非常熱鬧的。」

  他淺笑,「家裡的邪祟還沒除,你倒有心思出去玩。」

  她笑得明媚,「畫像不是給你了嘛,你肯定有辦法的,我還擔心什麼。」

  畫像?什麼畫像?

  吳若無聊中聽到這兩字,忽然想起出門前他看的那一幅畫,難道這次下山來這裡真是給人驅除邪祟的?

  他從袖子裡取出畫像遞給孫淑枝,「該還給你了,上面已施咒,不會再出問題。」

  孫淑枝接過,一臉崇拜道:「我就知道明哥哥有辦法。」

  二人中,一活潑多語,一清冷寡言,七聊八聊。而吳若無聊得快成了一座雕像。

  「馭……」車夫喊了一聲,在氣派豪宅門前停下,上面牌匾鎏金寫著「孫府」二字。

  孫淑枝撩開帘子,欣喜道:「到了,明哥哥。」說著便下了車。

  他望著吳若,說:「等會兒在宅子裡不要亂跑,裡面有凶物。」

  她從車裡出來,他緩緩從裡面探出頭來,因為外面冷,他攏緊了衣裳。孫淑枝轉頭便看到自己的明哥哥下車了,上前想要搭一把手,他看著小妹,說:「淑枝,快去和你爹說我來了。」

  孫淑枝開心點頭,跑了兩步又跑回來把手爐塞到他懷裡,然後興沖沖地,還沒有進門口就大喊著:「爹爹,明哥哥來了,你快出來!」

  孫爹從裡面出來,聽自己女兒說明公子來了,立馬鄭重來到門口迎接。一見到他,激動地想要去握他的手,卻被巧妙的避開,他說:「孫老爹好,帶我去看看那扇房間。」

  孫老爹立馬帶路,七繞八繞之下,終於來到這幾日頻頻出詭異之事的房間。

  孫老爹把這一切前因後果說了遍:最開始發生怪事的,還是在十幾天前。那時候全家上下因為長子回來高興得手忙腳亂,布置整理屋子,而出事的正是這一間。

  長子叫孫雲生,今年也有二十。正是吃喝玩樂的好年紀,也是娶妻生子的最佳年齡。所以家裡人就有意為他說了一門親事,看中了城外李府的李渝華。這李渝華容貌美麗端莊可人,加上家世不錯,祖輩三代都是做官的,能夠和這樣的門戶結成親家倒也是十分榮耀。所以在媒人的說和下就定了婚事,因此才把孫雲生叫回來。

  當天晚上已經收拾好了房間,孫雲生住了進去。這房間自己已經睡了二十年,所以十分熟悉這房間的味道和布局,可他卻覺得怪怪的。當晚他躺在床上,窗戶邊閃過一個人影,應該說是一個美麗女人的身影。雖然他並沒有看到長什麼樣,但是單單從窗戶的身影來看,猜測這女人一定十分貌美。

  於是,他便走出門去看,一個渾身裸體的女子正站在院子光禿禿的柳樹下對他笑著,一頭烏黑綢緞般的長髮遮住關鍵部位,招手幽幽呼喚他的名字:雲生,雲生……

  所以他神不知鬼不覺的就過去一看,這女人長的好生熟悉,越看越覺得像老爹送給自己看的畫像,這不就是李渝華嗎?

  那女人對他溫柔笑著,輕輕搭上他的肩膀,孫雲生覺得自己骨頭都軟了。

  於是乎,一夜就這樣過去了。

  說來奇怪,一到天亮身側女子就不見了。

  他原以為女子肯定是趁他熟睡之時回家了,所以並沒有深究為什么半夜消失,而是一日比一日更加期待她的到來。

  一到了晚上,那個詭異女人就出現了,他再也忍不住,說:「你不必每天半夜偷溜走,我找人送你回去。」

  按道理來說這是一句關切之語。可是那女子聽了這話臉色卻變了,轉過身去。他不知自己哪裡惹她生氣了,便哄著,希望把她身子扳過來,女子就是不肯,他便想放棄,可是一抬頭便看到梳妝檯上的鏡子正好對著她的臉。

  只見那張白皙貌美的臉蛋微微變形,五官似乎糊成一團,那女子腦門上赫然印著一個紅色的傷痕,那是一道被鈍器砸過的重痕。

  他害怕得驚叫連連,立馬從床上跳起來,一口氣跑到東邊院子。

  說來奇怪,大晚上的大喊大叫,按道理來說睡得再死的人都會聽到求救聲,可是那天晚上這裡卻安靜的似乎人都死了一般,空氣中死氣沉沉,靜得頭皮發麻。

  他大叫著,希望有人能夠救他,可是無論怎麼跑都出不了這個院子。

  轉眼一看,那個渾身赤裸的女人帶著李渝華的美貌又站在光禿禿的柳樹下對他招手,柔聲呼喚著,一遍又一遍,「雲生,雲生……」

  孫雲生只覺得頭暈目眩,渾身顫慄不止,他怎麼也沒想到,前幾天打死的萬芊芊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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