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調查

2023-12-05 17:20:00 作者: 後君子
  元城醒過來時,已經是第三天了,孟江離給他餵著補藥,心疼地問來問去,生怕他哪裡疼。

  元城閉目養神,腦海中突然浮現那晚一個女子的臉,可是印象又模糊了。

  他問:「我們那晚是不是來了一個姑娘。」

  「來了啊。」孟江離說著又吹了一口湯藥就要餵到他嘴裡去。

  元城忙接過,說:「行行行,我自己來。」說著自己喝了一口,說:「這味道不錯,什麼藥?」

  「吳若給的。你昏迷丹藥吞不進去了我就只能放到水裡煮成湯藥,怎麼樣,味道不錯吧?」他笑著想要邀功請賞。

  元城沖他一笑,又喝了幾口,問:「吳若是誰?她長什麼模樣?我以前認識她麼?」

  孟江離不知他在靈魂當鋪發生何事,雖然覺得他有些奇怪,但還是將自己所知道的,他們和吳若的淵源講了出來。過程中還提醒道:「你以前身上還有她的畫像,要不找找?」

  「畫像……」

  「對,以前你給我看過,好好想想。」

  元城想了半天,硬是沒記憶。

  「那你還記得她大概什麼模樣麼?一點點就成,比如經常穿的衣服是什麼款式。」孟江離提到關鍵一點。

  他搖搖頭,雖然那晚見了她,可是現在腦海中沒有她容貌的半絲印象。

  「好吧,既然這樣,那我就勉為其難給你畫上一畫。」說著,他離開床榻坐到書桌前,拿起筆沾著墨水就在紙上劃拉來劃拉去。

  半晌,碗裡湯藥喝完了,元城起身過去看,畫了半天只有一個輪廓。

  「你丹青怎麼樣?」他提到最重要的一點。

  孟江離依舊沉浸在自己的畫技中,頭都不抬,回:「不要懷疑我,我可是遙青山畫聖。」

  元城笑笑,說:「你不是只會畫符麼,還會畫人。」

  「接下來就讓你看看我的技術。」說著只見他的筆下漸漸現出眉目,一個女子的大概樣貌出來了。

  一頭長墨發飄揚在風中,一對冷傲艷麗的眼睛裡有幽深的冰冷淡漠之色,薄薄朱唇猶如海棠鮮艷嬌嫩,一隻纖纖玉手中握著煙管,指甲上有淡淡鳶尾花。她的廣袖在風中緩緩飄逸,猶如寒冰仙子降臨人世間。

  他畫完最後一筆,在她的脖頸處輕輕點了個痣,他記得吳若這顆淡褐色小痣,曾經無意中多次瞥過。

  元城呆呆望著畫像,有種熟悉感撲面而來,可是又有些陌生和心痛縈繞心中,讓他一下子無法表達情緒。

  孟江離看到他失神的狀態,推推胳膊,「怎麼樣,漂不漂亮?」

  「漂亮。」像是鬼使神差般,元城終於誇讚了一個女子好看。

  孟江離像是聽到天大奇聞,驚訝又問了遍,「真覺得漂亮?」

  「嗯。」他輕輕回復並點點頭。

  孟江離一下子笑出聲來,回:「難得你會夸女孩子好看,總算是開竅了。」

  「你這話什麼意思?」顯然,元城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啊你,連個女孩子手都碰不得,就拿辜姑娘來說吧,你摸了她的手,當然那時候情況所迫,不能說明什麼,可是你看看,到現在功力還沒恢復。以前吧,我說哪個女孩好看,你要麼不看,要麼淡淡看一眼,現在這個,終於被你誇了一句。你說說我能不意外麼?」他嘰里呱啦一大堆,元城總算聽明白了些,也問:「她是吳若?家住哪裡?」

  這一問,讓孟江離更加高興,「抱歉啊,家在哪兒,我是不知道。不過你沒失去記憶前是知道的,所以啊,要想了解她,趕緊想辦法恢復。」說著就把畫像塞他懷裡,丟了一句,「好好留著,別糟蹋我心血。」

  然後高高興興出門買酒去了。

  屋子裡只剩下他一人繼續失神看著畫中人。

  對於眼前這個女人,他無法用正確的情感表達出來,每次腦海中要浮現往事時,心臟竟然猛然快速跳動,接著一股強烈的痛感鋪天蓋地而來。

  她究竟是誰?

  元城越看心裡越亂,最後收起來放進自己袖口之中。

  他想起義莊破案之事,雙雙案子未結,屍體已經下葬。由於那晚她的屍體並沒有焚燒,所以現在很有可能蛇蛋會在裡面孵化。

  距離孵化大概還有一個月,為今之計,最要緊的是查明殺害雙雙的兇手。

  他一人再次來到王寡婦家,由於看熱鬧人早就沒了新鮮勁兒,門口清淨不少,院子裡正好看到王寡婦在縫補衣裳。

  他輕輕叩叩門走進去,王寡婦看到陌生人,以為又是來慰問,便提前開口:「我很好,謝謝你,回去吧。」

  元城在她面前停下,說:「今日我是來調查雙雙死因的,希望你作為母親的,能把自己知道的再和我說一遍,為她早日找到兇手。」

  說到這裡,她的神色已經麻木,只淡淡撇開頭,繼續縫補衣裳,回:「該說的已經說了,查案是衙門裡的事,公子不要過多操心。」

  元城微微詫異她的表現,按理來說,一個冤死的孩子,作為母親不是更想找到兇手麼?

  他試著開口:「衙門裡的人辦事拖沓,我這裡有些蛛絲馬跡,需要夫人配合。」

  「不需要,公子請回吧。」她抬頭,眼神平淡無波。

  「雙雙身上的傷痕,分明是一個強壯的老男人下的手,難道你不想知道殺人兇手是誰麼?」他看著這個麻木的女人,質問著。

  「在這裡先謝謝公子對我女兒案情的關心,我作為母親,自然比別人更想知道自己孩子當時遭遇了什麼,也想早日抓到兇手,我已經和衙門錄了筆錄,請公子不要一遍遍過來揭我傷疤。」王寡婦越說越激動,起身好像要拿起掃把趕他出去。

  元城說:「衙門裡的筆錄我已經看過,只有一點有疑問,希望夫人如實相告。」

  「你說吧。」

  「在案發當晚,你說去了隔壁村接活兒,然後在那邊休息了一晚,可是奇怪的是,明明半個時辰就能趕回來,你為什麼會留在那裡?」元城指出這個被人忽視的一點,一針見血。

  王寡婦顯然沒想到他會這麼問,一下子神色怪異,支支吾吾回:「我在路上崴了腳,休息一晚也不奇怪。」

  「這樣也可以,不過我特地去了隔壁村,事情好像不是你說的這樣。那晚李嬸兒把衣服給你的時候,天還沒黑,而且她說那晚你神色憂慮,主動提出要住下來。請問,夫人該怎麼解釋?」元城邊說邊鎖定她的臉色,只見她從慌張變得害怕起來,嘴角竟然抽搐了一下。

  不對,這個母親給人的感覺不對勁。

  他步步為營,「你為什麼當晚不直接回去,街坊鄰居反映平常你接了活兒,半夜都會回家,那麼為什麼自己女兒死的那晚,你沒有回去,夫人到底在隱瞞什麼?」

  她終於不再藏著自己的神色,帶著怒氣瞪著,仿佛指責他的多管閒事。

  「夫人有話要說麼?」元城接受她的惡意,坦然面對。

  「這一切都是你的猜測。」她毫無氣勢說出這句話。

  「對,是我的猜測,可也是正確的思路,不是麼?」

  王寡婦偏頭整理情緒,一縷碎發落下來,隨手挑上去,就在這時,他發現手臂上有道淡淡的淤痕。

  她注意到元城的視線落到手臂上,隨即漫不經心背在身後,「該說的,我已經說了。這裡是寡婦家,孤男寡女待在一個屋檐下,恐人說閒話,公子請回。」

  這是一句明明白白的逐客令,他怎能不知。不過這樣一來,他更加確定,王寡婦有問題,很有可能和殺人兇手有關聯。

  想到這裡,他也並不是沒有收穫,淡淡一笑,拱手離去。

  殊不知在他轉身後,王寡婦眼中閃現一絲擔憂的神色,隨即消失不見。

  回到客棧,孟江離買了酒,已經喝歡了,一看到他進來,死活要一醉方休。

  他推了又推,孟江離最後按住他的胳膊,喝了一小杯,才放過他。

  「你先坐著,我有話和你說。」元城對他說著。

  孟江離一手舉杯,一手抱壺,含糊不清道:「為什麼要坐著,我要站著。」

  「你先坐下來,不然等會兒會站不穩。」元城給自己倒了杯茶水,走了一路,問來問去,早就口乾舌燥了。

  「你說吧。還有什麼能嚇得住我。」他一飲而盡杯中酒。

  「我懷疑雙雙的死和她母親有關,雖然沒有十足把握,七八分應該差不了。」他說著看著他。

  「得了吧,你又在瞎講自己的猜測。」

  「今天過去,王寡婦在院子裡縫補衣裳,衣服是男人的。」

  「這有什麼奇怪,她接的活兒不行麼。」

  「話說的沒錯,可是最讓人想不通的一點,衣服是上好布料,一般達官貴人才會有,你說,富貴人家衣服破了,會拿去縫補麼?恐怕少之又少吧。」元城細細推敲。

  「哎呀,你就是喜歡瞎想,萬一人家勤儉持家,熱愛簡樸生活也可以啊。」

  孟江離說得也很有道理。

  「這次我可是親自過去調查了,這幾天我們好好監視她,尤其是院子,應該有其他人在。」他蹙眉說著,手中茶杯被他反覆撫摸。

  「我不去,每次吃力不討好,累死了。」

  「這次如果能破案,我定帶著你好好修煉。怎麼樣?」元城笑著看他,把孟江離最想要的願望提出來。

  「真的啊!」他果然一屁股坐在位置上,雖然不是因為案情。

  「只要這個案子破了就行是吧?」他高興地再次重複,生怕是自己聽錯了。

  元城點頭,並回:「一定。」

  「那好,我就勉為其難答應你吧。」說這話時,孟江離佯裝勉強的做派。

  元城笑笑,這人就是這樣。

  孟江離白天裝作小販擺攤,晚上守在院子外一棵大樹上,開始兩天沒發現異常。王寡婦做些日常工作,洗臉幹活,縫補衣裳。院裡也沒看見外人。

  不同尋常的是第七天晚上,孟江離連著守了七天七夜,偶爾打打瞌睡,這晚子時剛過,更夫走過大街,打更聲傳來後,王寡婦房間中的燭火搖曳了幾下,然後有一個高大身影出現在窗戶上。

  這把他驚得一下子從樹上掉下來,這身形明明是高大的男人。

  難道王寡婦家有外人?

  他急得想呼喚元城,可是樹下的他早就回去休息了。

  「王八蛋,留我一個人在這,自己跑去舒服!」孟江離一時氣上頭,不由暗罵兩聲。

  剛罵完就打了長長的哈欠,他也很想睡啊。

  眼見窗戶上兩個人影交迭,如果不過去查看。那可真就錯失良機了。

  想到這裡,起身一躍就進了院子,一路小跑來到剛才的窗戶下,真真切切聽到下面幾句話:

  「你到底什麼時候決定好,這裡我實在不想多待。」說這話的正是王寡婦。

  「別著急,等過幾個月風聲過去。街坊四鄰不關注你,馬上帶你走。」說話的是個中氣十足的男子,嗓音沉穩有力,倒也和身形配得上。

  「前幾天有個年輕人過來查我,我總感覺這件事會敗露,齊更海,是你先來招惹我的,這件事必須好好處理,不然對不起雙雙。」王寡婦言辭激烈,隱隱有火藥味。

  「你總是這樣,遇到些小事焦慮得不行,衙門不是快結案了麼,別怕,再等等。」男人語氣淡定,與她形成鮮明對比。

  「我能不害怕麼,死的可是我女兒,真不知道造的什麼孽,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樣。」說著,隱隱有痛哭之意。

  男人回:「好好,你別激動,沒說不處理,先讓我好好安排行不行,時間不早了,我們早些休息。」說著,聽到凳子移動聲音,男人的腳步聲漸漸淡去,燭火熄滅了。

  牆角處的孟江離驚訝得瞪大了嘴,原來元城說的都是對的。

  王寡婦的確有殺死自己女兒的嫌疑,可是為什麼呢?

  他正準備在這裡坐到天亮時,後肩被人輕輕一拍,剛轉身去看,赫然對上一張大臉。

  「你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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