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心臟

  六意走到屍堆旁，噼里啪啦的火苗照亮一側，他的臉隱藏斗篷之下，帶著一絲輕蔑，「你們動作還挺快。」

  眼看葉叔回天乏術，心痛至極的他將孟江離拉到身後，對上他惡意的眼神，痛心疾首道:「你們究竟害了多少人，為何連個老人都不放過。」

  六意自然不會說實話，只輕輕挑動眉毛，姿態有些高冷，「元城，我們宮主想要見你。」

  見我？

  他嘲諷一笑，袖子裡的利刃滑到手心中，隨時準備一擊。

  「前幾日還要殺了我，怎麼現在改變主意了？」他笑著，語氣溫和，讓人感覺不到情緒波動。

  「這一切都是宮主的意思，你們如果老實些可少受些皮肉苦。不然……」六意的眸子在黑暗中隱隱透亮，散發出野獸的氣息，懷中寶劍被他握在手中，周身氣場已變。

  元城身姿嫻雅，在這種時刻依舊鎮定自若，孟江離被他護在身後，瑟瑟發抖看著即將到來的場面。

  一片落葉從空中落下，飄飄搖搖落到二人之間，剛滑到視線下，六意率先動手，手中寶劍「嘩啦」一下打開，寒冷的光芒在月色中泛著幽光。

  元城推開身後孟江離，疾聲囑咐，「快躲起來。」接著迎上去，兩大高手對決一時之間難分上下，六意劍劍用力，狠辣至極。元城從容對抗，也避下好幾招，不過他有些不順手，總覺得武器不趁手。

  元城隱隱覺得手中的武器不是這個，可又是什麼呢？容不得細想，敵人已經衝過來了。

  孟江離躲到院中的一棵樹下，蹲下身子埋頭看著二人打鬥，時不時地為元城呼喊助威。

  二人交鋒之時，六意對上他的目光，冷冷道：「好好的命不要，偏偏要多管閒事。」

  元城淡淡的，「我沒惹你們，莫名其妙要找死。」

  說著，一腳踢過去直擊六意腹部，他向後一旋身而退立定，看著六意捂著傷口。

  接著，六意重新動手，一把利劍直接拋過來，元城凝神靜氣下腰，一扔利刃，利刃在月色中隱藏身影，刀刀刺傷目標。

  六意受傷嚴重，在無可奈何下吹動口哨，一瞬間，一個熟悉身影出現大家眼前。

  一個同樣身著玄衣的女子出現了，脖子上的項圈變成兩條相互追逐的小蛇。一對血色耳環在脖頸間輕輕搖晃。

  這個人，是盛瑛。

  「阿姐，六意沒用。」六意上前輕聲在盛瑛面前請罪，一改剛才狂傲之色，低眉順眼聽從調遣。

  盛瑛沒說話，冷冷挑眉，眼睛一撇，示意他退到後面去。

  她緩緩走上幾步，在煙霧中逐漸現出全部面貌，容貌竟然比以往更加艷麗。

  他看出來，這是吸食太多元氣修煉而成的。

  元城無畏無懼，手中摩挲著利刃，「真是惶恐，宮主也親自出來對付我了。」

  盛瑛聽到這句，忽然大笑，半晌，她的聲音傳來，「你這說話方式和她倒是蠻像的，她人呢？」

  她說的自然是吳若，只不過元城不記得了。

  「你說誰？」元城問著。

  盛瑛又笑一聲，「不要和我打啞謎，把吳若叫出來。」

  吳若，誰是吳若，為什麼這個名字這麼熟悉……

  他默默念著這個名字，心中隱隱作痛，一張模糊的臉出現在眼前，卻無法觸及。

  盛瑛對元城的出神看在眼裡，她雖有疑惑，但還是說:「如果你死了，她應該就會出來了吧。」

  說著，她的身影瞬間向前一躍，再次出現時已經到他面前，她冷冷一笑，脖頸處的小蛇緩緩爬動，露出紅信。

  接著，她的手伸向他胸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指指入骨抓住心臟。

  元城猛然反應過來，忍著疼痛意欲擊掌打退，可是全身力氣散盡。只一瞬間，盛瑛手中便多了樣東西，是他的心臟，有力地跳動著，鮮血從五指間流下，滴滴入土。

  他倒了，正緩緩倒下去時，腦海中竟然又出現那個模糊的身影，她正高冷地抽著煙，眼神望著他處，皆是哀傷和悲涼。

  她是誰？

  他問著。

  與此同時，樹後響起一聲長嚎，「元城！」

  「元城！」

  孟江離奔出來，喪心病狂地叫著把他抱起，叫著:「醒醒，挺住，你挺住，我去找吳若，你挺住啊元城。」

  「哈哈哈哈哈哈，怎麼這次變弱了。上次蛇窟把我困在水裡，怎麼今天就被我一招索命了。」

  盛瑛笑著，她那張妖媚的臉蛋竟然有些醜陋，手中的心臟跳動的如此有力，這讓孟江離神思激盪，憤恨不已，他沖她叫著:「臭娘們，心臟還我。」

  盛瑛像是聽到笑話，露出不屑的表情，接著注視心臟，說:「聽說神明的心臟美容養顏，還可以提升功力，幸好沒落到她手裡，不然真是可惜了。」說著，她細細端詳片刻，忽然哈哈大笑，「沒想到這還是一顆純潔的心臟。三界之內還有人保持純良，倒也是稀罕事。」

  孟江離低頭看著奄奄一息的元城，呼喚著:「不要閉眼，你堅持住。」說著輕輕放下他身子，起身站到她面前，一副視死如歸，毫無畏懼的表情看向她。

  「臭娘們，把心臟還我，不然有你們好受的。」孟江離此刻表現出的無畏精神雖然有螳臂當車之態，但對元城來說，心中稍稍有些動容。

  盛瑛顯然看不上這樣的小角色，偏頭給六意眼神，示意過來對付他。

  六意雖然受傷，但對付小小一個凡人還是綽綽有餘，只見他就要動手出招，孟江離心中隱隱打鼓，但為了朋友，便什麼也顧不了，握在手中的武器，僅僅只有一根拂塵而已。

  孟江離死死盯住他，不動聲色現出一張符文，這還是他從叔父那裡偷來的。

  沒等六意動手，他先將符文扔過去，隨即念咒，符文在空中現出金光，將邪祟定住。六意有傷，自然不能動彈，但對於盛瑛來說，只微微有些作用罷了。

  她一出手直接掐住孟江離脖子，由於不能張嘴，符文從空中落下，被六意狠狠跺碎。

  盛瑛一手掐著他，一手握著心臟，臉上儘是得意之色，狠狠道:「區區一介凡人，真是不自量力。」

  孟江離被掐得險些窒息，不停拍打她，馬上就要斷氣。

  元城想要起身去幫他，可是全身無力，眼皮困得馬上就要耷拉下來。

  這時，天空颳起了大風，一眨眼，天空電閃雷鳴，大風將屍堆的煙霧吹向另一個方向，火苗一下子竄得老高，地上的樹葉突然升到半空中，定住了。

  盛瑛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氣息，這個味道記了一千多年，這是吳若。

  「她來了。」盛瑛心中想著，忽然覺得身後有異，一轉頭，果然看到吳若陰沉不快的臉色。

  一對長眉入鬢，微微帶著寒意，一雙晶亮妖艷的眼睛帶著冰冷的死亡氣息。柔軟的廣袖在空中飄動，長長的黑髮隨風飄揚。

  只見她伸手一碰空中落葉，隨意抓取在手，其它落葉嘩啦一下全部落到地上，緊接著她出手了。

  她握著落葉直奔盛瑛而去，葉子在她手中變成利器，一划而過時，現出一道道轉瞬即逝的亮光，刀刀狠決，不留餘地。

  盛瑛和她斗得難捨難分，由於手中有心臟，她一下子無法騰出手，左躲右閃避讓著。

  六意看到自家主子未占上風，想上去幫忙，卻被她一個眼神回絕。

  畢竟對方是魔尊，六意還是太弱了。

  盛瑛實力其實隱隱高於吳若，加上最近修煉入魔，她完全有把握壓制住，只不過吳若現在實力猛然上升，自己竟然有敗退之態。

  在交手時，盛瑛冷笑嘲諷，「怎麼心疼他了？」

  吳若一句話聽不進去，手上力道絲毫不減，臉色嚴峻，寒意入骨。

  「一起分了這心臟怎麼樣，這次我們可以合作下。」盛瑛說著，手上回擊力道也是狠辣至極。

  吳若嫌惡地別過耳朵，使出最後一招將她擊退。然後趁其不注意，踢打她的手，將心臟奪了回來。

  盛瑛惱怒，剛才大意讓她得手，準備大開殺戒。

  兩方虎視眈眈對峙著，風兒停止，落葉絲毫不動，空氣凝重起來。

  就在雙方準備再次動手時，孟江離叫了一句，「慢著！」

  接著，一個笨重的身影在月色下緩緩走出來，孟江離爭氣地拿下六意，只見多張符咒貼滿他全身，六意臉上浮現痛苦的神色，可是身體無法掙扎。

  孟江離手上握著的是元城的利刃，正對著人質的脖子，他挾持住敵人，沖盛瑛喊:「你再動手試試，信不信我立馬掛了他。」說著恐嚇地動了動刀子。

  盛瑛心中自然心疼，她隱含怒氣，但是裝得滿不在乎樣子，說:「你要是殺了他，我定追殺你到天涯海角。」

  他也毫不畏懼，挺身而出，回:「你要是敢動我，吳若跟你沒完。」

  這話一出口，吳若下意識看他一眼，看他自信的神色，暫時沒說話。

  他說:「今晚我們就此作罷，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兩敗俱傷誰都沒好處。」

  盛瑛不服，她竟然被凡人威脅了，想要發作時，吳若上前一步，定定望著她。

  今晚吳若實力過猛，如果硬拼，恐怕吃力不討好。

  想到此，雖有不甘，但還是退讓一步，「也好。我們改日再戰。」

  孟江離看向吳若，示意該不該相信對方，她點點頭，依舊保持警惕鎖定敵人。

  孟江離終於放心推出六意，六意身上都是符文，盛瑛雖然厲害，但還不敢直接觸碰。

  「把符文拿走。」盛瑛接過六意，沖他大喊。

  「你又沒說要拿走符文。」他說著就過去抱起元城，此刻的元城堅持不住，無力閉上眼睛。

  他終於見到了腦海中那個模糊身影，她的神態和一舉一動依舊冷傲。

  吳若對盛瑛丟下一句:「速速離去，我們的恩怨以後再算。」

  吳若將心臟重新放回胸膛，畢竟是神明之軀，一放回去，全身隨即現出金光，無數光點飛到他身體中。

  這裡有他一生的事跡還有前世微弱的回憶。

  孟江離看不懂，以為元氣回歸，可是吳若是明白的。

  這些光亮在空中飛動，展開一幕幕前塵往事，她在一瞬間晃了神，在這些星星點點中，她好像看到了一個人身影，一個她快要記不清的人。

  不過，星點瞬間回到他身上，元城依舊昏迷。

  也許看錯了吧。

  她心裡想著這句話，手覆在他臉上，輕輕撫摸一遍，問:「他的功力怎麼又散了些？」

  孟江離被她這麼一問，一時想不起來，支支吾吾邊想邊說:「好像之前摸了辜姚媛。」

  原來如此。

  她說:「你帶他去休息。」

  他茫然回:「那你呢，不和我們一起走麼？」

  她搖搖頭，接著給元城餵下太上老君丹藥，然後把剩餘幾顆給了孟江離，吩咐道:「這些你們拿去，救人也好，修煉也罷，都有益處。」

  「這是上次給李夫人的麼？」他握在手心中。

  她點點頭，再次說:「回去吧，好好修養。盛瑛我會看著。」

  他有句話在心中繞了又繞，終於問出口，「元城失憶了你知道麼？」

  吳若沉默一瞬，沒有回答，轉過身交代一句，「好好照顧他，別說我來過。」說著身影消散在夜色中，只留下剛才一句話。

  孟江離支撐住元城，對著她消失的方向，嘆氣道:「女人心海底針啊。」

  接著偏過頭看著昏迷的元城，嘀咕一句，「結果如何就看你自己的了。」

  他也不是傻子，元城隱隱流露出來的心思，只有跟在身邊的他看穿了。

  吳若對人不是很熱情，對人對事都是帶有目的，說她自私吧，有時候還挺為別人著想，說她冷漠吧，有時候還會幫你一把。

  真是難以捉摸的女人。

  想到這裡，他又看向元城，送上自己的嘆息。

  義莊的事還是有些收穫，唯一痛心的是，葉叔不在了，雙雙屍體中的確有蛇蛋，但身體的傷痕又是人為的。

  所以還是跟凡人有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