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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04:49:51 作者: 領竹
可是,即便沒有第三人的指指點點,她自己對自己的聲討,也已經振聾發聵,在她的世界裡喧囂不止。
她為自己的莽撞和沒頭腦感到難堪的同時,也為沈兆庭因她的錯誤去粉飾太平而感到羞愧。
初宜縮在被子裡,源源不斷的眼淚將睫毛濕成一片,她關了微信,漫無目的地一張張劃著名相冊里的照片。
她後知後覺,這兩年多時間,在她與沈兆庭之間,已經留下了太多回憶。
從離開榕縣的飛機,到那個沈兆庭酒醉的午後,中間有太多的日日夜夜。
有時,初宜感覺到難堪,可當她回憶細節,又覺得無助。
她怎麼可能不喜歡上沈兆庭。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她一定會更加小心,藏好自己的心意。
可再重來一百次,一萬次,她都不可能不喜歡沈兆庭。
好像只有把自己淹沒進漫無邊際的題海,那些紛亂的情緒才會暫時將她放過。
剩下的一個月時間,初宜埋頭讀書,不是在做題,就是在改錯。
中間的三個周末,她一次都沒回過家,有時是考試,有時單純是在圖書館複習。
沈靖川一度擔心她壓力過大,但正禮本部單獨組織的幾次小測中,不管題目難易程度如何,她都沒再變過名次。
自從高三第一學期的期末聯考考了第一名,她一直是第一名。
高考前的最後一周,跟多數住校生一樣,沈思行開始走讀,適應高考那兩天在家裡過夜的場景,初宜也不想讓沈靖川過於擔心,才第一次回了家。
走出高考考場時,北城下了場暴雨。
考場附近的兩條街都禁止停車,沈靖川沒帶傘,三個人一起在雨中奔跑,無一例外,全成了落湯雞。
雨滴冰涼,滴在流火的地面上,初宜聽見有人在大喊大叫,也聽到發泄的哭聲。
不管怎麼樣,終於結束了。
她不想哭,也不想叫,只覺得遺憾。
每一天,都覺得遺憾。
住在一起的時候,多看他一眼也好,能留張合照也好,以後都沒機會了,能多說一句話,是最好的。
初宜感覺到要把自己淹沒的遺憾。
*
沈靖川照著老太太的意思操持起初宜和沈思行的成人禮,高考成績還沒出,不算升學宴,聽那意思,升學宴還要另辦。
沈家祖輩都是生意人,這種宴席不辦則已,一辦,就沒有簡單的說法。
整個露天的宴會廳上,觥籌交錯,名為成人禮,廣發邀請函以後,難免成了變相的應酬場。
初宜一大早就被抓去做頭髮、化妝,好在今天她能自己做一點主,只穿了條素淨的白色連衣裙。
被沈靖川帶著叫了一圈人,她提著裙擺躲開熱鬧的中心,到後院的花園鞦韆上坐著。
真累啊。
沈兆庭隔三差五就有這樣的場合要參加,他該有多累?
今天,初宜終於見到了沈兆庭,高考完以後,這還是第一次。
他穿一身鐵灰色的西服,身姿筆挺,面色冷淡,雍容華貴不可高攀的模樣,誰站在他身邊,都要自慚形穢。
初宜想得出了神,良久,才注意到不遠處灌木叢後談話的兩道聲音,都是她再熟悉不過的。
因為地勢原因,也因為方位不同,初宜直直身子,能勉強看到他們,他們卻輕易注意不到小花園這邊的人。
「……那你說,小初是不是在跟你鬧彆扭?」
身邊沒人,沈令嘉手裡拿一杯百香果氣泡水,臉上有關切,更多是八卦:「總感覺不對勁,我記得之前她黏你黏得要命……雖然這麼說不好聽,像個牛皮糖,怎麼,你訓得人家生氣不買帳了?」
「沒訓。」
「呦……!」
沈令嘉本是習慣性嘴賤,沒成想沈兆庭會搭理他,而且,搭理的內容雖然只有兩個字,但信息量太大,他好好驚了幾秒鐘,才找回邏輯。
「沒訓,但是真在鬧彆扭?」
沈兆庭沒說話。
沈令嘉再略一思索,去年他倆有一段時間好得同進同出,年初開學,初宜卻沒什麼預兆地搬回了沈靖川那,他就覺得不太對勁……要真是這樣,二哥吃癟吃了這麼長時間?
沈令嘉眉開眼笑,簡直想把沈兆庭此時的神色拍下來,發朋友圈、發公司內部網,總之,全世界認識他的人,最好都來看一看。
實在是沈令嘉還有點殘餘的良心,暗笑之餘,隨口出主意。
「你哄哄唄,小姑娘還不好哄?書晴要跟我生氣,我可一分鐘都受不了,給她當牛做馬都成,就是別不理人,你們倆都什麼氣性啊,能彆扭幾個月?」
沈令嘉沒注意,他自然而然把初宜和書晴放在了同樣的位置上。
初宜叫沈兆庭一聲二叔,書晴可是沈令嘉的女朋友。
沈兆庭的眸色微動:「是書晴說什麼了?」
初宜在家的時候,大多跟書晴在一起,女孩子的心事,確實有可能對她講。
「沒啊。」沈令嘉道,「跟書晴沒關係,我是在舉例子,我是說,二哥你得……」
沒講啊。
沈兆庭道:「閉嘴吧。」
「?」
沈令嘉怪委屈的,心道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就這冷冰冰又陰晴不定的樣,難怪人家小姑娘看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