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8章 如果給你一個心愿

  這種不自信也好，這種不安也好，應該說，對他而言，是一種困境，同時也是給他帶來了巨大的恐懼的，那樣一種不安。

  他很長一段時間裡面，都生活在他的父母的陰影之下，當他一直都生活在這裡面的時候，他自然而然的，也就沒有辦法去做出一種真正意義上的改變。

  無法改變，就算心裏面想著要逃離，但最終，也不過是走向了另一個極端。

  他心裡想著逃離，他也的確試圖，想要去逃離，例如偷偷摸摸的，跟小麗見面，偷偷摸摸的，和她結交成為男女朋友，其實就是在做出一種改變。

  其實就是在，試圖在這家餐廳之外，去找到一些屬於自己的，僅僅屬於他自己的，不被自己的父母玷污的，那樣一個存在。

  小麗對他而言，就是他的人生當中，存在著的一片淨土，那是一片非常的寶貴，非常的珍稀的，那樣一片淨土。

  他的世界裡面有了小麗，就像黑暗當中，點亮了一盞明燈，也就是，他越來越看見了，那是一個非常美好的未來。

  但是對於阿四自己來說，當他進入到這個狀態裡面，讓他看到了自己和小麗的這樣一個希望的時候，他卻反倒陷入到，另外的一種絕望當中。

  那是因為，其實阿四很恐懼離開那家餐廳，他一想到自己，如果未來努力掙扎著離開那家餐廳，自己獨當一面，自己出來賺錢養家。

  跟小麗在一起，生一對寶寶，然後組建一個家庭，一起供養著孩子成家立業……

  當他幻想著這個未來到來的時候，他卻好像陷入了另外一種痛苦當中，那是因為，他知道他自己無法得到那一切。

  他的痛苦就在於，他覺得他無法得到那一切，他無法肯定，自己能夠給自己的孩子帶來一個美好的未來。

  當他無法確定這點的時候，他是無限痛苦的。

  阿四在不知不覺之間，其實已經把他自己心裏面的那個答案說了出來，也已經把他想回答程明的那個問題，回答清楚了。

  程明問他，為什麼不離開那家餐廳？

  阿四說他害怕自己離開之後，無法履行作為一個父親的責任，無法去做好一個父親，更無法，賺到能夠維持他們家庭的錢。

  他躲在這家餐廳，其實是為了逃避這種壓力，逃避未來的不確定性。

  作為一個年輕人來說，其實阿四是一個比較扭扭捏捏，小心謹慎的人。

  他不像白丹寶那樣，想到了什麼，她就去做，他沒有那個動力，沒有那個頑強的拼搏的念頭，他比較隱忍，比較穩重，比較喜歡守在一個地方不動，不願意去做改變。

  就算他所在的那個地方，讓他感到很痛苦，他也能夠隱忍著活下來，這或許是一個優點。

  但對於那個時候的阿四來說，他就是一個大的缺點，他不能夠掙扎著離開，就意味著，他永遠都無法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無法去做出改變，那就算他心裏面想了一百次，他想要跟小麗一起組建新的家庭，走向美好幸福的人生，但在現實里，也不會有任何一丁點的改變。

  當他在現實里，永遠都無法邁出那一步的時候，他的所作所為，本來就不可能帶來任何一丁點的幸福，根本就改變不了他的人生。

  改變不了……他和小麗的人生，那這樣做又有什麼意義呢？

  程明其實覺得很悲哀，他之前一直都想要，從阿四嘴裡頭得到那個答案，但當他得到答案的時候，他又覺得，自己無法承受這個答案所帶來的沉重。

  其實他們每個人都知道，阿四就這樣，一步一步地錯下去，好像是命運在捉弄著他一樣，他好像一旦走上了這條道路，就永遠都沒有辦法，真正的去改變自己的人生。

  他深陷在這淤泥潭中，他越掙扎，他越陷越深，他想要脫離，不過是更加快速的，讓他走向了死亡，可是為什麼會是阿四呢？

  憑什麼他這個年輕人，就必須要經歷著所有的一切，這是不公平的吧？

  「說什麼公平，不公平……我也無法回答你的問題，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上帝就選中了你，去做這件事情……不過現在，雖然我不能保證一定能夠幫你做些什麼，但是我至少可以滿足你一個願望，這個願望，只要你願意說出來，我會想辦法的幫你的。」

  程明直接跟他這樣說，他也不再廢話，也不再追問阿四，他的那些痛苦的經歷。

  他覺得沒有必要，而且程明甚至直接從口袋裡面，拿出了他的那本筆記本，放在了桌面之上。

  阿四看到了自己的那本筆記本，他的表情一度的扭曲，但他最終還是恢復了平靜。

  其實這本筆記本，落到程明的手中，本來就是他預料當中的事情，他自己其實很清楚，程明既然知道那麼多秘密，他連劉勇和那個工廠的事情都知道。

  這就證明，程明一定去調查過，那麼，他拿到這本筆記本，也不過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是他話語當中的意思，到底是什麼呢？跟他說能夠滿足他的一個心愿，他到底是有多好心，才願意去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他是原本想開口說，程明不會是假惺惺的，用這種方式，想要從他嘴裡面得到更多的秘密吧，但是阿四最終還是，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因為他知道，其實他已經把自己應該說的東西，說得差不多了。

  而且，程明知道很多東西，他知道的，也許比他自己知道的，都還要多得多。

  既然如此，其實也不必拐彎抹角，或許程明……真的是希望能完成他的心愿吧？

  阿四放下了一些芥蒂，他仰頭四十五度角，看著虛空，表情變得有些呆滯。

  他的情緒，也沒有再繼續激動下去，反倒變得越來越平靜，坦然的，接納了這個現實。

  如果此時此刻，這是他的人生到達終點的時候，那麼他應該做些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