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別回頭

  龍梅梅看著眼前的這位老人，他就是蔡正行的老爸，是那個罪犯男友的父親，也是這大山的護林員。

  她很同情對方，直到現在這個年紀，本是兒孫滿堂的時候，卻遇到蔡正行這種操碎了心的孩子。

  這位老人在這大山里孤寂的一天天，究竟是如何度過的？

  她無法想像這一點，甚至在當下這個時候，還要他接受蔡正行犯罪的事實，還要親眼看著自己的孩子鋃鐺入獄，他承擔的壓力是巨大的。

  黑子在角落裡的保溫瓶中倒出了一杯熱水遞給了老人家，他坐穩了之後，情緒漸漸地平穩，沒有方才那般激動了，抹乾眼淚瞧著三人。

  「你們是來抓我們家正行的吧？大半夜的，真是麻煩你們了。他這個孩子，從小到大，都是這樣。我一直怕他有一天會走上這條路，苦口婆心地教育著，鞭笞他，結果，還是攔不住啊。是我這個做爹的不夠格。」

  老人的語氣異常的平靜，大家甚至都想像不到，他居然能那麼平淡地接受了現實。

  而程小月更是驚訝，因為他們還什麼都沒有說。沒有提及蔡正行究竟犯了什麼錯，也沒有說他們的來意。

  「老爺爺。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他在這山上乾的那些骯髒事？」小月忍不住問詢了一句。

  老人長嘆一聲，又微微點了點頭，「是啊。他做的那些陷阱，那些小動作，都是我以前帶他山上的時候，教給他的。我巡山見到了，又怎麼可能認不出來呢？」

  龍梅梅有些驚訝。老人在蔡正行口中分明是個無比嚴苛的人，在知道他做的那些事之後，又怎麼可能保持沉默，他不會直接向村長舉報嗎？

  還留著他到現在，讓他一步一步深陷其中，繼續錯下去？

  也許是被眾人目光灼灼的眼神盯得有些尷尬，老人也看出了他們眼中的那一股好奇。

  「你們是不是認為，如果我早就知道了，應該會向警方說明事實吧？唉……他畢竟是我的孩子。是我和我老伴辛辛苦苦養大的血肉。就算他犯了天大的錯誤，我也會原諒他的。」

  老人的眼中還淌著淚水，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內心底的痛苦，是無法向他人分享的。

  他其實很早之前，就知道了他們三人在山裡抓捕珍稀動物，他作為護林員是有責任向有關部門反映的。

  但他卻沒有這樣做。

  老人心底，在那一場大火之後，一直試圖彌補對自己兒子的虧欠。

  如果不是他當時衝進火場，將被困其中的他帶到安全的地段，他當時一條老命就保不住了。

  蔡正行的行為，讓老人在自家兒子的頑固不化中看到了一絲「善念」，他的壞事做盡，說到底還是留著一絲走向正道的可能。

  他重度燒傷住進醫院之後，那段時間對他就像噩夢一般，老人每天在病房外垂淚，但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只能把自己半生的積蓄掏出來，給自己的孩子治病。他在出院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從此再也沒有主動來找過他。

  幾年後的一天，老人收到了一筆錢，還有當年在醫院繳費支付的單子，完完整整一分錢都沒少。

  老人知道，蔡正行一定還在埋怨著當初發生的那一切，而老人內心的愧疚感就更加強烈了。

  即使森林公安打電話給他，讓他出去拆除捕鳥網，他表面上應答著，背地裡卻幫著他們三人，偷偷地把這件事給隱瞞了下來。

  可是最終，還是攔不住警方找到他們幾人頭上。

  這一切都是命數啊。

  「就算你幫他隱瞞了，他也回不了頭啊，像他這種人，我不相信能接受感化？更何況，老爺爺和他的關係，也不好。」程小月撇著嘴說話。

  她摸摸自己的下巴，她覺得他們父子之間的關係很古怪，明明是彼此在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為什麼弄得像「仇人」一樣？

  可是另一邊，蔡正行還是在關鍵時刻救了他老爸一命，而這位老人也用自己的方式暗自袒護著他。

  這種「又愛又恨」的情感，說起來，還真是複雜呢？

  「唉……不知道二哥抓到他沒有？可千萬不能讓他給跑了呀……」

  ……

  樹林裡，一個黑影在茂密的灌木叢中快速地穿梭。

  他不顧一切地奔跑，仿佛把自己全身的精力都發泄了出來，汗水大滴大滴地滑落，整個後背都濕透了。

  但他不敢回頭，不敢停下，他知道他必須安全離開。

  一旦被對方抓住，過去努力到現在，所有的希望都煙消雲散了。

  他期待著有一天，他能靠著自己賺到的錢在鎮上開個小超市。

  和合適的女人結婚生子，過上正常人的生活。就算是他，也不願意一輩子在山野間來回奔波。

  隨著年歲的增加，蔡正行年輕時候懷抱著的理想和抱負，希望能在小鎮上闖出一片天地的他，到底還是挫敗在現實面前。

  他當混混，混到最後也不過是被人欺壓在腳下的小混混，他搬磚洗碗擺路邊攤，收著那一個月一兩千的工錢，卻做著成為「上流人士」的大夢。

  漸漸地，心，慢慢被磨沒了。

  留下的只是對現實的怨恨和不甘，蔡正行開始干非法生意，在他眼裡，是他和生活之間的一場「豪賭」。

  他要賭一個可能性，一個希望。

  他要賺夠開一間小超市的錢，等賺夠了這個錢，他就金盆洗手，再也不幹了。做一個乾乾淨淨的人，守著小富即安的生活！

  誰曾想，生活等不到那個時候，就提前為他的賭局，畫上了句號。

  他不再有這個可能性了。再也不可能和給予過自己希望的龍梅梅，過上他們想要的生活了。

  ……

  程明聽到了蔡正行穿梭樹林時留下的動靜，他越是急切地奔跑，就越是為身為「獵手」的他留下痕跡。

  這，本是一場註定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