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終焉

  海瀾踏在家鄉熟悉的土壤上。自從來到地球成為正式的守護者後，她已經有多久沒有回到這裡了呢？短短几個月，卻像幾千年一般長久。她在心裡這麼想著，來到了亞伯的小屋前。

  之前還在魔星的時候，海瀾直到在亞伯家的底下有一間密室，是反叛集團的據點——她猜想，現在人們會不會還待在這裡面呢？一路上她都沒有見到任何士兵，看來真的是所有人都被潘多拉帶到了地球。她覺得潘多拉真是不懂戰略，不知道這麼做會導致老家失守嗎？可是轉念一想，海瀾直到潘多拉的目標根本就不是魔星，而是地球——這樣想的話也就不難理解了。

  亞伯已經死去，所以這棟房子現在也沒人居住。海瀾剛推門進去就踩到了一地的房屋殘渣。她小心翼翼地在礫堆里行走，走到密室的入口前，將活板門打開，然後進入到了長廊中。

  她真後悔進來的時候沒有帶一支蠟燭，結果現在四周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她將手在口袋中摸索：海王星碎片還在，這就好。

  她繼續向前走，突然撞到了一堵牆。她捂著額頭，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到了。保險起見，她還是敲了敲門——她不相信外面沒有士兵，密室里反倒聚著士兵。就算裡面有人，也肯定是原住民。

  沒人前來開門。海瀾又敲了一次，雖然仍然沒人回應，但這次她明確地聽到密室里傳來了談話聲。她嘆了口氣，裡面的原住民不敢開門也情有可原：他們擔心門外站著的是潘多拉的人，如果將自己放進來了就是引狼入室。

  她深吸一口氣：情勢所逼，也是沒辦法了；隨後她強行破開大門，出現在眾人的面前。眾人被她驚到了，紛紛做好戰鬥的準備，發現她是自己人後才鬆了口氣，同時向她發問：「這不是海瀾嗎？你不應該在地球嗎？來這裡幹什麼？」

  「我是來找你們的。」海瀾單刀直入地說道。

  「快回家去吧，」密室中的一個原住民對她說，「這裡很危險。」

  「地球更危險。」海瀾大聲說道，「我需要你們的幫助。」

  那原住民苦笑了一下，「幫助？我們能幫你什麼……我們連自保都做不到，虧你還是守護者，竟然會向我們這些平民尋求幫助……」

  「說什麼呢！」面前原住民的語氣讓她想到了銀夏，「地球也在遭受和我們的星球一樣的危險，所以我才需要你們的幫助啊！大家好歹曾經是一起並肩戰鬥過的夥伴，這時候怎麼能屈服呢？」

  「說什麼都沒用了。」一個中年男子神情沮喪地說，「小姑娘，你不懂……在你離開的時候，這裡也發生了許多變故……現在人們成天閉門不出，我們這些有二心的人也只能躲在這裡，避免潘多拉的追殺。」

  「潘多拉傷不到你們的！」海瀾說，「魔神現在在地球——我需要你們的幫助！」她又重複了一邊，可是人們依舊沒有反應。對方說道：「現在讓我們幫助你，和你去地球，不就是自取滅亡嗎？」

  「那你們就想這麼消沉下去嗎？」海瀾大聲問道。

  「不是我們沒有爭取過；正是因為爭取過了，所以才知道我們無法改變什麼……」那人落寞地說，「敵人的實力太強了……即使我們幫你，也無法消滅潘多拉。」

  「但總比坐在這裡愁眉苦臉地怨天尤人要好！」海瀾憤怒地說道，恨不得一巴掌狠狠扇在這群軟弱的人的臉上——不過她忍住了。她平復心情，「好吧……我也不強求你們什麼……但如果你們有是非觀念的話，就知道自己應該為善還是為惡……幫助地球人，並不代表你們就會死。是啊……我承認，死亡的概率很大，但能夠幫助地球人逃過這一劫，這有什麼不好的？」

  「我們幫助地球人有什麼用？」原住民悲傷地問，「我們又不是地球人……而且如果我們死了，看不見自己的成果，那又什麼用……？還不如在這裡自生自滅——」

  這次海瀾再也沒忍住，狠狠地將手掌摑在說出這句話的原住民臉上。只聽清脆的一聲響，對方捂住半邊臉不說話了。海瀾深呼吸，她沒想到自己的同胞也和銀夏那樣不可理喻。「就是因為你們這樣消極的態度，才會在什麼還沒爭取前就輸了……」

  「你也是伯克斯人，應該能夠理解我們的心情的吧？」另一人說道，「還是說你已經被地球人同化了？」

  「不，我還是伯克斯人，我是這裡土生土長的伯克斯人。」海瀾鄭重地說道，「但我也愛著地球人，所以，我會去爭取為他們換來和平與幸福的機會——並且……我希望你們也能夠這麼做。」

  大家個個都垂頭喪氣不說話，海瀾逕自說道：「沒錯，我也曾經想過，這是地球人自己的問題，和我們沒什麼關係。但是，就這樣下去你們對得起那些死去的靈魂嗎？」她大聲斥責道，隨便指著一個人，「你，安曇家的獨子，你父親死在叛亂中，你就不想為他報仇嗎？」

  「想啊……」被海瀾指出的青年低下了頭，「但是又有什麼用呢？敵人太強大了……」

  「那麼你呢？」她又轉向另一人，「維歇絲菈，你丈夫被招進隊伍去，現在可能已經死在了戰場上，你就不曾去想想造成這個局面的人是誰嗎？」

  維歇絲菈悲憤地握緊了拳頭。

  「還有，沙德，齊里托，還有大家，我們曾經都是朋友，為什麼現在沒有一個人願意站出來守護自己的家園呢？因為恐懼，還是因為懦弱？為什麼不願意戰鬥？死亡並不可怕，懼怕死亡才是真正可怕的！」海瀾憤懣地高聲說道。

  全場一片沉默，海瀾直到眾人都在猶豫地做出選擇——她不責怪他們，看來逃避和軟弱是大多數人共同的性格。但是她希望，他們最終做出的選擇是正確的——至少是她或他們自己認為正確的。

  就在寂靜的時候，一個女聲開口說道：「我贊成海瀾說的話，我願意陪她前往地球戰鬥，拯救地球人。」

  聽到這個聲音，海瀾熱淚盈眶——阿鸞最終還是改邪歸正了。她轉頭看向曾經自己的朋友，欣慰地笑了；然後更加驚喜地發現，她的父親也站在她的身旁，他們父女兩人終於和解了啊。只不過兩人先前在角落裡蹲著，所以海瀾沒有看見。

  雖然阿鸞這麼說可能是為了贖清自己之前犯下的罪，不過海瀾依然很高興——有一個人願意與她並肩，就說明會有更多的人願意與她並肩，這點她堅信不疑。

  「我能夠理解海瀾的心。」阿鸞對原住民們說道，「她是那種可以為了保護自己所愛的人和物而奮不顧身的人……雖然聽起來可能有些天真愚蠢，但這份執著，正是我們每一個人應該學習的。海瀾他們家族骨子裡自古便有股韌性，有股一直向前沖的猛勁，海瀾的姐姐將這成為種性強韌。

  「而我們每個人其實都有這種強韌不屈的一面——恐懼算得了什麼？就連死亡也無法叫我開口！就算我們的戰鬥不是為了地球人，但光是為了我們自己，我們也應該這麼做。並不是說要去復仇還是怎麼樣，就是為了自己的那份心，我們也應該去戰鬥。」

  海瀾贊同地點點頭，阿鸞已經將她的心聲說出來了，她覺得自己也沒什麼好說的了。最後她說道：「……我也沒什麼要求，如果你們還是不願意和我戰鬥到最後的話，我也不勉強你們了。如果還想活下去的，可以帶著親友離開，如果已經孤身一人的話，那也可以活下去……但是如果你們中有誰是真心想要讓潘多拉徹底死去的，那麼請跟我來。」

  沉默還在繼續。最終，維歇絲菈第一個走到海瀾的身前，低聲對她說道：「我覺得我已經等不會我丈夫了……所以，我會為了他而與你戰鬥——就算我沒有魔獸的姿態，我也能夠戰鬥……」

  「你會活下去的，我保證。」海瀾說道。

  「我的一個侄女背叛了她朋友，但我不會。」維歇絲菈繼續說，「雖然我們的名字詞根取自同一個單詞，但我會與你一直戰鬥到底……行星守護者納普特恩。」

  海瀾大幅度地點頭，「嗯！」維歇絲菈站到了阿鸞的身邊，與她站到了一起。

  「我亦會與你一起戰鬥。」安曇也和海瀾站到了一起。

  沙德也站了過來，接著是齊里托，然後是楠神一家，還有哀空吏，猛龍，弔唁祀家族……人們一個個站到了她身邊，最後原本原住民待的地方現在已經空無一人。人們都站到了海瀾的身邊，讓海瀾覺得感動至極——這才是她的同胞啊！

  「……我們去地球。」海瀾長吁一口氣，緊接著數道綠光閃過，紛紛向地球飛去；也有人展開自身進化的羽翼；而無法飛行的人身邊總有另一人陪著，大家就這樣前往地球。

  由無數光粒子組合起來的一道道光芒是那樣耀眼，以致於綠得都有些顯金了。

  ***

  她將「寶盒」收回劍鞘，抖抖衣服，將灰塵撣去。

  士兵們在她身後端正地排列，她站在最前方，看著遠處撒旦隨意毀滅街區的景象，嘴角揚起舒心地笑容——自己潛伏這麼多年，所要達到的目標終於完成了。現在，地球人民陷入水深火熱之中，她終於向他們完成了復仇。然而現在，她卻覺得有一絲空虛——輕而易舉完成了復仇行動，讓她覺得世界就好像在揶揄自己一般。她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做什麼。統治地球？這樣一顆地獄般的星球也用不著她統治；回到魔星幾乎也不可能。

  就在她想著的時候，遠方一陣清脆的腳步聲傳來，她終於露出了一絲微笑，「我還在想你什麼時候會來呢，迪厄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