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音容

  化工廠里沒有毒氣——事實上，裡面什麼都沒有。秀然看著空曠的化工廠，在這裡面找起核心碎片來應該很容易吧。

  事實證明他錯了。越是空曠的地方他覺越覺得不安，生怕自己遺漏任何一個微小的細節——而是越是擔心會發生的事情，它總是會發生。結果一個小時過去了，秀然一點線索都沒有。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扶在牆壁上——然而就在這時，他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他立刻正過身來，手指彎曲敲擊著牆壁——牆裡面是空的。他欣喜不已，立刻用真元力破開牆壁，牆皮碎了一地，露出裡面黑洞洞的空間——在中央地帶，有一塊熠熠生輝的金色能量石。

  秀然如獲珍寶地將核心碎片捧起來——他早該想到的。當時在魔星的神木林中，夏娃就是在泥土底下發現了核心碎片，所以現在她可能也採取了相同的方式。不過她沒有埋在底下，而是將化工廠重整，將碎片藏在了牆壁中。

  這就是聖陽的核心碎片嗎？他端詳著手中的能量石，他能夠感受到在自己懷中的那股強大的行星能量——甚至感受到了已經死去的朋友們的生命能量。

  大家都在這裡……他想，他一定要繼承著大家的思念戰鬥到最後。這是……他在識海中與大家的約定啊！

  大雨傾盆而下，陰雲積在頭頂上。他將核心碎片帶在身上，前往天台——最初他就是與焚曉來這個地方訓練的。起始與終結在同一個地方，他現在要回到那裡去訓練……

  高處，一道閃電劈下來，秀然靈敏地躲過了。也好……能鍛鍊他的靈敏度神經反應速度；當然如果沒有那種治癒能力的話，他也絕對不敢在陰雨天到高處訓練。

  他覺得焚曉一直陪伴在自己的身旁……他們來到了廣闊的天台上。從下面看不覺得什麼，但是秀然一旦真正站到天台上時，他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訓練的極好地點。

  「好了，可以施展施展拳腳……對，我想我們應該先——怎麼了？」焚曉看到秀然想要開口說話，便停住了。

  「我們一定要現在訓練嗎？」

  焚曉似乎愣了一下，不過很快說道：「沒錯。」他的口氣是不容置疑的。「好……那麼接下來……」焚曉自言自語道，然後突然將目光盯住秀然：「我想你最好先把碎片拿出來。」

  「什麼？要穿鎧甲嗎？」秀然感到不可思議，他沒有想到焚曉那麼認真。

  「我想徒手訓練的話可能會給你造成傷害。」焚曉說著，已經把自己的火星碎片拿了出來。

  秀然想著這些事情，在雨中一個人自我訓練起來。焚曉雖然死了，但是他們依然都陪伴著他……他們的英靈永存。而且現在，徒手戰鬥也不會對他造成傷害了——他甚至可以空手毆死傲慢，對他來說這已經不成問題。但是在潘多拉和撒旦的強大攻勢下，他必須進一步強化自身，否則再無獲勝的可能。

  他將空中的閃電視為自己的敵人，但其實真元黑火的溫度遠比它要高，傷害也比閃電要強。但沒關係……如果他連大自然都能反抗的話，對付潘多拉就沒什麼問題了。

  那時候的自己和焚曉仍然在訓練。對於焚曉的話，秀然順從地點點頭，將手伸進褲兜，掏出了碎片，但是並沒有召喚鎧甲。不過焚曉貌似並不在意這一點，他微微將目光傾斜——然後——就在下一秒——秀然看到一個拳頭向自己飛來。

  閃電朝自己劈來，秀然一躍跳到了一旁，原本的地方被砸出一個燃燒的坑。秀然回到坑中，高溫的折磨可以磨鍊他的心智。而且這次他能躲過閃電，就代表接下來也能躲過。

  但那時的秀然並沒有躲過焚曉的拳頭。他頓時感到自己的鼻子一陣灼熱。散發著熱氣的血從他的鼻孔里流了出來。

  「看到了吧！」焚曉用一種「看我怎麼告訴你的」口氣說道，「所以你最好召喚鎧甲。」

  沒等秀然反應過來，焚曉又向他擊出了一拳頭。這次秀然吸取了教訓，側頭躲過了攻擊，留給他的只是激烈的一陣風。

  秀然嘗試反擊——他要向閃電反擊，他要向大自然反擊。

  十幾年前的他把頭擺正，下意識地將手緊緊攥住了地球碎片——但是他依然沒有使用它。焚曉無奈地搖搖頭，然後疾步衝過來，將膝蓋頂在了秀然的小腹上。秀然一陣劇痛，甚至感覺鮮血從喉嚨中噴了出來。

  他摔倒在地，迪厄斯碎片掉在了不遠處的天台上。

  秀然顫巍著站起身，沒有去撿起自己的碎片，因為焚曉又對他展開了攻擊。「你應該感到慶幸，下手沒有更重，」焚曉大聲說道，「而且我給你攻擊的提示了。如果是真正的敵人，他們是不會再襲擊你時告訴你的！」

  秀然無法相信守護者平時就是這麼訓練的。他看到焚曉左腿的一個殘影，遲疑了一下，然後被重重擊中了。

  「猶豫了嗎？」焚曉說道，「你是不是想數數其他的守護者身上的疤，然後將碎片退給我？」

  秀然實在無法明白焚曉的用意——而且聽橋賢和堅勝的口氣，他們對焚曉極為不滿，應該不可能在他的指示下訓練。他費力地躲過焚曉的攻擊（嘴角擦出了血），扭頭看了一眼在不遠處熠熠發光的碎片。

  狂風中，焚曉的冷嘲熱諷依然在繼續。「很抱歉地告訴你，守護者是不能遞交一份辭呈就完事的！碎片選擇了你，你就必須作為地球迪厄斯戰鬥到最後！」他嘶吼著，然後起身準備扶起已經被打趴在地的秀然。

  秀然不情願地拉住焚曉的手，對方臉上帶著一副深不可測的表情。他將臉貼近了秀然，近得秀然都可以清楚地看見他臉上的皺紋，顯然常年的戰鬥已經給他的臉龐留下了痕跡，說道：「先想好你是為什麼而戰鬥的吧。那樣子可以幫助你更好地參與到這件事中。」

  焚曉將碎片收了起來，秀然認為他只是出於禮貌和平等才沒有穿上鎧甲。他和亞當戰鬥時的殺氣，是所有守護者都無法比擬的。

  秀然看著他的前輩慢慢離開了天台，爬著梯子消失在了他的面前。那時候的年輕守護者並不是很理解，但是他明白自己已經被牽扯進去了，他有能力——也有義務——去淨化魔獸。

  但是在那之前……秀然感到自己的腦海中出現了一個聲音。應該像焚曉說得那樣，找到支撐著自己戰鬥的理由。但是他實在想不出來有什麼好的理由。銀夏是為了找工作，堅勝是軍師和武將一體的存在，還有橋賢……他只是為了錢。但是我呢？他的記憶中，他一直處在母親時時刻刻的照顧中，就連基地和訓練用的場地也是她找好的……秀然不明白這樣的自己還有什麼理由戰鬥。

  「一定有理由的，比如說為了保護人類——等等！」他對著空氣大聲說道。

  這才像話。腦袋中的小聲音如此說道。但是那樣也僅僅只是說服自己的理由而已……

  秀然走向天台的一頭，拿起了掉落在那裡的地球碎片。

  但現在，他終於找到自己戰鬥的理由了。在後來經歷了種種事情與變故之後，他終於在識海中明白了自己的真心。他從牆角上站起來，瞬間秒殺了傲慢……

  不是為了誰，不是為了別人而戰鬥，僅僅是為了自己最原初的意欲。因為，他要為自己的真我而戰。他已經了解到了自己的真我，現在要做的就是守護它。守護自己的真我，對他來說，就是守護了所有自己想要守護的人……

  「如果是你的話，就一定可以的。」焚曉的身影在雨中若隱若現。

  他們雖死猶生。音容笑貌，宛然俱在。

  閃電橫空劈下，他立刻在右拳凝聚真元力量——等待——閃電朝他劈來，他將黑金的火焰擊出。兩種能量相互碰撞，相互抵消。

  可是突然，他卻感覺到一絲不適——心臟狂跳，有股熱火在體內燃燒，仿佛無數條蛞蝓開始侵食他的內臟。他蹲了下來，臉上滲出一滴滴的汗，又是一道閃電劈下來，他想也沒想就展開領域防護罩，將閃電抵消，然而那種不適感沒有停下。

  他知道了。那是來自作為魔獸的自己所產生的反應——行星能量和魔星能量產生了衝突，結果就帶來了這樣的影響。他淡淡地笑了一下，不管是作為守護者的自己，還是作為魔獸的自己，都是真實的自己，所以他要做的就是真實的自己！

  他從地上站起來，淡淡地笑了一下。就算他以前厭憎作為魔獸的自己，但現在都已經沒關係了——誰說兩種能量天生相剋？力量取決人心，只要一心向善，就能夠將兩種能量發揮到極致，並且沒有產生碰撞衝突的情況。

  做最好的自己吧……他目光堅定地看著黑暗的天空，雨馬上就要停了……天空終會撥雲見日，希望就在不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