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本願

  了解夏娃的心……現在秀然覺得，他基本上已經可以了解這位並非母親的母親的心了：就算遭受到了背叛，但她依然深深地愛著亞當……如此純真的愛情，但秀然總是覺得哪裡有些說不上來的惆悵……這實在是太愚蠢了。

  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間隙明明已經擴大到了永遠也無法合併的地步，為什麼夏娃還會一心一意地愛著亞當嗎？僅僅是因為當時在飲品店中作出的一個無足輕重的約定？未免也太可笑了吧。可是事實擺在眼前，無論是在幽怨魔獸那時候，還是在魔星上，都是夏娃在暗地裡幫助亞當，以她獨有的方式——以她的魔獸形態。

  那時候焚曉離開，亞當來到了她的宅邸中做客。在那個瞬間，夏娃真的以為他們可以冰釋前嫌了，甚至提議讓亞當成為火星守護者，與他們一同戰鬥——亞當也同意了，一切看起來都那麼美好，似乎他們之間的裂痕正在逐漸併攏……但其實，裂縫只會越擴越大。

  夏娃將瑪茲的碎片交給了亞當，亞當就像是手捧無上的奇珍異寶，有如捧著初生的嬰兒一樣小心翼翼。他眼中出現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綠光，歪嘴笑了，「哈哈，這就是傳說中的火星能量碎片啊！」不知道為何，他居然絲毫不畏懼火星碎片的灼燙——尤其是夏娃已經將手帕拿了下來。他能感受到的，貌似只有火星碎片的神聖感。他猙獰地笑著，夏娃的臉上閃過了一絲擔憂之色：「那麼，你看好了嗎？如果看好了的話，那就把碎片還給我吧。」她將手帕遞了上去，示意亞當用手帕裹住碎片。

  「不，我還沒有。」然而，亞當並不願意把碎片還回來。他逕自將碎片放進了自己上衣的口袋裡。夏娃大驚，「可是你說過你不願意成為守護者的！」

  「噢，是啊，我是不想成為——但是陛下需要碎片。」亞當陰險地說道。夏娃氣得差點暈過去。她手捂著額頭，「不，你說過你已經痛改前非了！」

  亞當哈哈大笑，將臉湊近了夏娃，「不得不說，你太容易相信別人了——尤其是那些曾經是你的朋友的人。」他盯著夏娃的眼睛，突然揚起手來，整條右臂幻化成了魔獸的姿態，獸爪狠狠地砸在了夏娃的臉上，在她的皮膚上刻下了五道血紅的劃痕。「可惜的是，現在我不是你的朋友了。現在，我是你的敵人。」他又補充道。

  「不……」夏娃喃喃道，倒在了地上。

  秀然立刻衝上前去，「把碎片還回來！」

  「什麼？」亞當看著這位初生牛犢的年輕守護者，冷笑道：「你還太嫩了，說真的。以你現在的力量，根本無法對抗我。」

  「你——！」秀然大叫道，可是無濟於事。亞當拿著火星碎片，快速化作一道綠光，衝破了客廳的窗戶，飛向夜空。玻璃的碎片灑了一地，寒風吹了進來，燈光忽明忽暗。秀然想要去追，可是他的肩膀突然傳來一陣劇痛，讓他直不起身——他摔倒在了地上。

  秀然趔趄著爬到了母親的身邊，掙扎著站起身，肩膀上的疼痛沒有一絲消減的跡象。他晃了晃母親的身子，夏娃昏昏地睜開眼睛，「怎麼了……啊！」她大叫一聲，卻被臉上的傷口疼得齜牙咧嘴，「碎片！秀然！瑪茲的碎片！焚曉的碎片！」她瘋狂地大叫著，秀然嘆了口氣，「我知道，亞當帶著碎片走了。我—我沒法去追，你知道，你看，我也有傷口……」他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晶瑩的淚珠從夏娃的眼中淌下，順著她的面頰，滴到了地板上，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為什麼……亞當……為什麼……」夏娃痛苦地自言自語。恐怕，這就是對她的懲罰吧。

  夏娃用手撐著地，支撐著身體站了起來。她的目光看向了一旁打開的抽屜，似乎還指望著碎片能夠自己回來。但是，那裡面空空如也。夏娃為了紀念焚曉，只在那個抽屜裡面放一樣東西——那就是曾經是焚曉擁有的火星能量的碎片。

  「阻止他……」夏娃注視著秀然，嘴唇起伏著，「他已經完全被潘多拉控制了內心，不能讓他用那股力量作惡人間……」她猶豫著要不要說出事實，最後一臉決絕地說道，「他的大腦中有控制晶片……是潘多拉給他植入的。要喚回他的本性，只有將晶片拿出……」

  夏娃不再說話，她又昏睡了過去。

  可是，她就是這麼天真愚蠢，之後亞當反覆的欺騙，她竟然每次都相信了……這是因為她對亞當的愛而生出的愚蠢嗎？她不僅自己屢次三番地被亞當背叛，甚至都連累到了秀然，讓他與他的父親徹底決裂。

  那時候在汀原高地上，她為了秀然而化身魔獸形態在戰場上尋找機會，看見了穿上迪厄斯鎧甲的海瀾，打算將碎片拿回來。可是由於哥哥剛剛才被擊倒，海瀾處於極度驚恐狀態，眼前的所有人都一頓亂打，夏娃自然也被攻擊了。然而在亞當的眼中，便是秀然攻擊了夏娃。雖然他已經忘了秀然是自己的孩子，但是和夏娃的感情，他從來沒忘。恐怕就是在那個時候，亞當對秀然的誤會被植下了吧。

  通過那件事，夏娃知道亞當仍然愛著自己，舒心了一會兒——至少她明白了，亞當就算過去曾經愛過莉莉絲，但現在他只愛自己一個人。光是這個念頭，她就已經感到很高興了。然而，亞當與秀然之間的誤會恐怕永遠也無法消除了。

  「你誤會我了！」

  「我從沒有誤會你……我只是信錯你了！」

  秀然和亞當雙方將自己的兵器指向對方，臉對臉，一臉殺氣。

  「公平起見，我不會用幻身之魔符，也不會變成真元形態。這是一場對我們來說都是最公平的戰鬥。」亞當說著，將裂絕刀拖在地上，緩緩跑向秀然。

  「可是我會使出全力來對付你。」秀然冷冷地說道，同時也攜帶著超然劍奔向了亞當——刀光劍影，兩把兵器碰撞在了一起，爆發出了一種銀黑色的絢亮光火，籠罩了他們兩人。

  亞當逐漸感到有些力不從心，他稍稍向後退了幾步；幾乎就在同時，他和秀然兩人同時將武器收回，銀黑色火花的連接被斷開了。他們捂著劇烈跳動的胸脯，喘著粗氣。

  片刻之後，他們又向前跨出了一大步，這次超然劍和裂絕刀的碰撞變得更為猛烈了。他們各自銀白色的劍刃上面浮現出了一道道詭異又多姿多彩的符文，在天空中抖動著，升騰著，飄散著。那些符文就像是微薄的紙張一樣，一碰到他們滾燙的劍刃，就立刻燃燒了起來，化為灰燼。

  秀然看見超然劍的劍柄上出現了一絲裂痕，他立刻加大力道，握著愛劍使勁朝地面砍了下去；亞當也和他抱有同樣的想法。他們將裂絕刀和超然劍猛力地向下壓，劍刃對砍的地方噴發出赤紅色的耀眼光火，照得所有人都睜不開眼睛。

  「哇啊啊啊——」在火紅色的世界中，只能聽到兩人聲嘶力竭地吼叫。他們都想將對方置於死地，但是他們的力量在勢均力敵的情況下，又顯得那麼微不足道。

  「我想了一下，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所以我還是應該先回魔星，問個明白，然後再來找你——」

  「休想！」秀然大吼道，立刻吹散了亞當在烈火中微弱的聲音。

  符文在不斷出現，繼續擴散，接著又消失了……秀然眼花繚亂，但是仍然沒有將連接斷開——這是一場毅力的戰鬥，看誰最先撐不住，將刀放了下來。到那個時候，便是決定勝負的關鍵。

  「我也很糾結啊，你看我——」

  「別想博取我的同情！」秀然高聲怒吼著，覆蓋在手上的鎧甲和纖維戰衣已經全部脫落，他正在用自己的兩隻手握住劍柄戰鬥。他齜牙咧嘴，睚眥俱裂，一陣頭暈目眩，馬上就要支撐不住了——但是他並沒有放棄，持續將超然劍砍在裂絕刀的上面。

  可是忽然，秀然感覺自己的手臂一陣輕鬆，火紅色的世界也逐漸恢復成了原先的模樣。一陣喧鬧聲傳來，那些工人們都愣愣地看著他與亞當的戰鬥；還有不斷出現的快門聲——鼻子靈敏的記者們又來了。秀然立刻感到一股怒意，想要將那些攝像頭摧毀。

  亞當斷開了連接，捂著手臂，然後將裂絕刀輕輕向上一挑——雙手無力的秀然，發現自己的超然劍被亞當輕易地擊飛了，落在遠處的施工地上，化為一道青煙消失了。

  秀然長大了嘴巴——現在他手無寸鐵。可是亞當並沒有繼續戰鬥，他來回跳動著，一秒鐘後便來到了數米之外。緊接著，他的身體變成一股黑色的煙霧，像蛇一樣滑行到了遠處的天際，消失不見了。

  「懦夫！」秀然狂怒地咆哮道。但是亞當已經走遠，他再也看不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