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繩牽

  櫻海從能量漩渦中抽出水影矛，做好了戰鬥的準備。兄妹兩人就在她的身後，保護好他們，她這樣想著，然而對方人多勢眾，還沒有開始並肩戰鬥，他們就已經被軍隊的人海衝散了。

  千萬不能讓他們死啊……自己可是承諾過的……櫻海焦急地想，不時轉過頭去看天剛海瀾兄妹，可是他們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無數的魔獸之下。

  一把鐵灰色的利劍從她的鎧甲上划過。她被迫向後退去，魔獸前後夾擊——她突然發現，敵人不止魔獸，還有一群長相相似的機械魔獸，這應該就是秀然口中的機獸了吧。當時航天局的伊唯·斯格沃克帶了一批機獸去魔星，估計它們已經被潘多拉重組了程序，成為了他們的敵人。但不管是機獸還是魔獸，此刻出現在櫻海面前的人絕對不可能會有一個是朋友。

  敵人的攻勢如猛虎下山撲面而來，她擋也擋不住。原本削鐵如泥的利劍此刻也不過是一根脆弱的竹竿，在一柄燃燒著黑色火焰的十字劍的攻擊下，它竟然脫手於櫻海，飛到地上，化為一縷青煙消失了。

  傲慢護法將十字劍收回，櫻海只在人群中匆匆瞥到他一眼，旋即對方便立刻被人海吞沒。

  現在櫻海赤手空拳，要戰勝面前的敵人更加困難了。

  「海瀾！這邊！」她聽見天剛在那裡大喊，剛想回頭看去，腦袋挨到了重擊，脖子差點錯位。她揉著頭頸，咬咬牙繼續投身戰鬥。軍隊中有人放出了幻身魔符，她立刻一躍而起，將魔符扼殺在萌芽狀態，隨之用左手手肘狠狠撞擊著魔獸的胸部，對方發出一聲哀嚎，向後倒去，但是被戰友抱住，沒有摔倒，「臭婆娘力氣還挺大的嘛！」

  櫻海驟然感到一陣刺骨的寒冷，她立刻轉身看去——這次偷襲沒有來臨，因為那些魔獸顯然也感受到了這陣寒冷。她呼出幾口氣，離她最遠的幾隻魔獸的身軀突然冰凍了起來，隨後頃刻間就化為了冰碎片，白霜灑了一地，地面也開始結冰。

  她看見了誘發絕對零度狀態的罪魁禍首——饕餮護法，不過那人在抹殺幾隻魔獸之後就立刻撤回了這種力量，看得出他的身體負荷也很大。看來他本來是打算讓絕對零度蔓延到這裡之後殺死櫻海的，但自己卻率先因為身體吃不消而停下了，反倒幫助櫻海殺死了幾名魔獸。銀夏趁機衝上來對著饕餮的身體踢了幾腳，那魔獸倒在地上。

  萬物凍結的狀態轉瞬即逝，敵軍的攻擊又來了。她抬起手格擋，腹部吃虧，受到了一記猛拳。她捂著肚子半蹲下來，敵人趁火打劫，她立刻將膝部彎曲，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朝對方的腹部猛地一頂，魔獸立刻倒在了地上，捂著肚子大叫。她立刻撲到了對方的身上，隨便從地上抄起一把敵人遺落下來的刺刀，朝著對方的喉嚨猛地一划，接著將染血的刺刀丟開，轉身面對其他的魔獸。

  看到戰友死了，敵軍發出一陣驚呼。櫻海冷笑一下，原想趁他們愣住的時候展開攻擊，眼角的餘光卻瞥到了更加重要的事情——她看見一道黑煙閃過，那是傲慢。她不知道他要去哪裡，是要退出這場混戰嗎？她不易察覺地觀察著傲慢的一舉一動，終於發現了他這莫名其妙的舉動的目的——他向車間飛去，那是天剛兄妹所在的地方。櫻海臉色驚變，瞬間就聯想到了傲慢悄然前去天剛那邊所要幹的事情。

  櫻海不假思索地展開飛翼，數名魔獸與機獸立刻包圍住了她。她恨恨地看著面前的這群士兵，隨手抓住了身旁一名魔獸的胳膊，擋在自己的面前，向著身邊的所有敵人轉了一圈。見無人對自己展開攻擊，她當機立斷，將人質拋下，展開飛翼衝到了天剛那邊。

  「她要跑了！我們追！」有人在她下面大喊。幾道綠光閃過，魔獸們懸在半空與她對峙。

  櫻海咬著牙齒，沒有收回飛翼與他們戰鬥，直接沖了過去。對方愣住了，沒想到她會採取這麼不要命的戰術。他們就眼睜睜地看著她從他們的身邊穿過，降落到了天剛的身旁——但還是晚了一步。天剛正在那裡戰鬥，臉上竟然有種酣暢的神色。櫻海還沒有出手，傲慢的速度比他快，薩麥爾之劍瞬間貫穿天剛的腰部！

  天剛承受著劇痛跪在地上，鮮血從腰部的那個大洞中噴涌而出，身軀似乎正在急劇縮小，天王星能量碎片的殘渣散了一地。傲慢輕鬆自如地將十字劍抽出，天剛吐出幾口暗紅的鮮血，眼睛裡充著血，十指無力地抽搐著。

  櫻海覺得自己身上的每一寸皮膚都在灼灼燃燒。天剛……

  速度很慢……但是至少傷口在自動癒合。看起來沒有那麼危險了，不會致命，但疼痛是真實的。她蹙緊眉頭，然後還沒等她攻擊，背後就遭到了魔獸的暗算。她使勁反身向敵人踹去，踢斷了對方的兩三根肋骨。然而，冰冷的機獸從她的身後一把抱住她，任由她怎麼拳打腳踢，沒有感情的機械就是不肯鬆手，結果那些魔獸一刀刀在她的身上砍過，鎧甲金星四起，她覺得自己的鎧甲也馬上要消失了……繼焚曉之後，他們又喪失了一名守護者……但是還好，人還活著，這就足夠了。

  「——哥哥！」海瀾哭喊著，嫉妒攔住了她的去路。海王星守護者與護法廝殺，卻難分勝負。

  櫻海使勁撞開機獸——但機獸不止一隻，撞開這隻，另一隻又衝上來困住了自己。她只能在無法反擊的情況下任由魔獸攻擊。不一會兒，她的身上已經傷痕累累。

  這時，她看見了一把黑色的巨刀。那是……真元裂絕刀。上面凝結著黑色的火焰，帶著恐怖的黑暗氣息，宛如地獄深處的魔鬼向櫻海襲來。她覺得自己的兩隻手被惡鬼抓住，在空中拖行，機獸鬆開手，她飛了出去。她在空中飄行著，燃燒的火焰遍布身軀，然後又極速墜落。她毫不懷疑，鎧甲已經不見了，傷口上面出現了一種黏稠的液體。

  櫻海強忍疼痛，海瀾已經變成了獸融形態。不妙啊……她可是發過誓要保護他們的，現在自己反而先死了怎麼行呢？她用雙手支撐著身子，困難地向前爬行。一灘灘鮮血刺眼地出現在地面上，天剛跪倒在地，傲慢將他拎起來，高舉薩麥爾之劍——

  「不……」櫻海沙啞地喃喃，知道自己無力阻止傲慢魔獸。

  這一次攻擊點並不在腰部，而是——心臟。黯淡的十字劍貫穿胸部，劍刃滴著血，天剛沐浴在鮮血中。

  「不要……求求你……」天剛的聲音朦朧而細微，「傲慢……求你了……」最終完全聽不見了。

  過了兩秒，櫻海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傲慢將長劍抽出，又用力戳進尤拉諾斯的心臟，使勁一擰。

  海瀾在那裡哀嚎……

  萬物都在悲鳴……一切都結束了……可是戰爭還在繼續……

  傲慢得意地笑了笑，又轉身看向海瀾，鎮定自若地一步一步向她走去。十字劍流著血，心也流著血……不對，她還有心嗎？

  天剛食了言，但她不會再食言了，她必須信守自己的承諾——在天剛的事上她無能為力，那麼至少，她要保護好他的妹妹……她扯緊最靠近她的魔獸的腦袋，奪過他的匕首——與當年刺進大腿的那把匕首一樣……她麻木地割喉嚨，直至見骨。綠血淌下，終於將匕首扳開。淚水猶如毒藥，流過她的面龐。她向前沖，身體顫抖，馬上就要崩潰。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為什麼！為什麼！殺了你們！殺了你們！殺了你們！全部殺了！絕對殺了你們！」她瘋狂地咆哮著，在劍刃刺穿海瀾之前攔在了她的面前，十隻尖利而兇猛的鴉爪從天而降，撕破臉孔，抓爛皮膚，留下深深的溝紋。血……血……血……滴進嘴巴。

  白的淚水與紅的鮮血在襤褸的臉頰上混合，那張他曾吻過的臉。麥卡瑞舉起雙掌，看著血液留下指頭，穿過手腕，浸進長袖，猶如紅色的蠕蟲，爬入胳膊，鑽進衣裳。好癢啊……她笑了，她尖叫；她聽見有人吼，「瘋子！」那是嫉妒的聲音，「她瘋了！」饕餮道：「還是先殺了她吧！」

  海瀾很安全，他們要殺的是她，不是她。粗糙的巨手抓住她髒亂的頭髮。「不要，不要，求求你……」她如同天剛一樣哀求，但是匕首抵上咽喉，冰冷而血紅，就此終結。

  至少我兌現了我的諾言……這點上我做的比你好哦……我還救下了你們家族的一個人，海瀾還活著，她還活著，還有希望。

  我救下了你妹妹的命，卻沒有救下你……也好……就這樣吧……

  那麼天剛，你還恨我嗎？

  她看見了天剛空洞而無神的眼睛，知道自己過會兒也會變成那樣。眼睛回答了她的問題，她滿意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