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飛翼

  焚曉一人在旅遊局的登記處徘徊著。他恨自己居然真的開始考慮夏娃的另一個提議：離開。他明白自己和夏娃之間產生了分歧，但是他還是希望著夏娃說的和字面意思不一樣——並不是離開這個城市，而是離開這件事情。

  他的腦海中不斷迴響著有史以來每次和夏娃爭吵的話語，愈發覺得夏娃不可理喻。

  「先生，請問您需要登記嗎？」窗口中的一名小姐問道。

  「我考慮考慮。」焚曉說，走到了一旁的長椅上，發現那上面已經有人了。

  「你？！」焚曉看見長椅上那濃妝艷抹的女人，突然意識到這是他僅次於夏娃的最不喜歡的人。

  「怎麼，我不可以在這裡嗎？」櫻海反問道。

  「這倒不是……」焚曉無話可說，只能繼續站著。雖然櫻海一個人不可能占滿整個長椅，但是焚曉還是不願意和她坐在一張椅子上。他發現，和夏娃不同，他至少還能在櫻海面前明確地表達出他對對方的看法。

  「那就別廢話。」櫻海冷冷地說。

  焚曉嘆了一口氣。此時街對面走來一名年輕男子，看起來是個上班族。他正啃著饅頭，在匆匆趕去上班的路上。

  「怎麼，你很餓嗎？」櫻海不禮貌地問。

  「怎麼會——！」焚曉雖然這麼說，但是肚子極不配合地叫了一聲。他這才想起自昨天晚上和夏娃吵架後他就沒有吃過東西了——而現在，已經是下午了。

  「得了吧，你的口水都快流到你的碎片上了。」櫻海冷嘲熱諷道，「真是難得看到先前那麼自傲的火星守護者也會有那麼落魄的時候啊！」

  焚曉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不過被櫻海拽回現實，讓他不用再思考夏娃留給自己的選擇總是好的——雖然代價是想起自己已經兩頓飯沒吃過東西了。現在當務之急，還是填飽肚子。

  「那邊的公園有一個小賣部，雖然不能吃飽，但總是好的。」

  焚曉不認識地看著面前的女子，他從沒發現櫻海也有溫柔的一面。　而且，從剛才的話聽來，櫻海絲毫沒有表露出假情假意——要麼她真的是刀子嘴豆腐心，要麼就是她的心機有十噸鐵那麼重。

  不管焚曉對櫻海的看法如何，他還是去小賣部買了一個麵包。風捲殘雲般地將麵包掃蕩完後，焚曉抹抹嘴巴，又不做聲了。

  「那麼現在，是否可以告訴我，我們的瑪茲發生了什麼事呢？」櫻海努力裝出一副甜甜的聲音，結果只是讓她那原本就已經非常粗啞的嗓音變得更加粗啞。

  焚曉沒有回答：他和夏娃的私事，完全不必讓外人知道。

  「嗯？不想告訴我？」櫻海的嗓音恢復了。

  此時的焚曉就像人格分裂了一樣。他又想到櫻海遲早會加入守護者的隊伍，那麼現在告訴她也無妨。可是他無法違背自己的原則。至少到現在為止，櫻海依然獨立獨行，連身旁的守護者都不知道的事情，反而告訴這樣一個陌生人，實在是不明智的。

  終於，焚曉決定什麼都不說。

  櫻海見焚曉不理會她，火氣立刻竄了上來：「是嘛，偉大的火星守護者怎麼可能輕易發泄自己的感情呢？我又不是你的什麼朋友。」

  焚曉看了她一眼，轉過身去。櫻海還在那裡滔滔不絕地說著，「說到底你也是目中無人，之前還說我是個人主義者，嗯？你不是也一樣嗎？」

  「那是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焚曉終於被這喋喋不休的女人激怒了，轉過頭來說道：「這些秘密不能公開。」

  「是啊，有什麼值得公開的呢？渺小的水星守護者根本體會不了他的痛苦。」

  「這不是原因！」焚曉氣急敗壞地說，「不把秘密說出來是為了你——是為了他們好！」

  他的腦海中又浮現出了橋賢對他不戰鬥的指責；還有夏娃的自私自利。他不明白為什麼身邊的每個人都要他來操心，而櫻海的話正好戳中了他的痛處。剛才的櫻海就像是另一個人一樣，現在她才正常。焚曉好不容易才做到暫時先把夏娃的選擇放在一邊，卻又讓他想了起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啊，是啊，」櫻海學著他的語調說，「但是我沒有！難道我不算是人嗎？」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的！」

  「那你就是在侮辱我！」

  「不，我沒有，」焚曉咆哮著，「你也是守護者，你也有秘密沒有告訴我們，但是我們從來沒有去追究——」

  「——而你的秘密更加讓那些好奇的人心癢。」櫻海諷刺道：「啊，多麼富有悲劇色彩啊！一個人帶著自己的秘密孤獨地戰鬥到底——你他娘的是個英雄，但很抱歉，我不是。」

  「你也是啊——我是說，你是守護者。」焚曉試著從另一個角度繞開自己，「我不明白你為什麼不加入我們，是怕我們的力量嗎？」

  「你們的力量？笑話！」櫻海爆發出一陣歇斯底里的大笑，「我比你們要強！我一個人就消滅了你們搞不定的魔獸！」

  「那是建立在迪厄斯消耗了他一大半的體力的基礎上的。」

  「但不管怎樣，我始終沒有必要加入你們！你們這裡的條件很優厚嗎？包管一日三餐？抑或是住在高科技的超現代樓房中？很抱歉，都不是。雖然事實很殘酷，但我還說要說，你們只是用一個廢棄的工廠宿舍作為據點！」

  焚曉被面前的潑婦搞得心煩意亂。他不想再吵了，決定去一趟茨埃刻大街十三號——繼續昨天沒有完成的打掃，雖然秀然可能已經打掃過了。

  「你說完了沒有？可以閉嘴了！」焚曉大吼道，掩蓋住了櫻海粗啞而尖利的聲音。

  櫻海確實有一段時間不做聲了，不管時間很短，連三十秒都不到。之後，她又開口了，「不，沒有！其實我最討厭的不是警察，而是那些個人主義者的男人，我——」

  「你說夠了沒有？麥卡瑞！」

  「那我告訴你，焚曉，我絕不會和態度那麼惡劣的人一同戰鬥，比如說你，焚曉——」

  「我說你夠了！焚曉！」焚曉愣了一下，然後又說道：「我是說櫻海。」

  這次櫻海確實停了下來，不過並不是因為焚曉迫人的殺氣，而是因為她感覺到了胸前項鍊的熾熱。幾乎是在同一瞬間，焚曉的能量碎片也灼燙的起來。

  「魔獸？在這裡？」

  「在旁邊的街道里。」焚曉說，「走吧。」

  「不用了，」櫻海高傲地說，「看我完美的表演吧——一個不是英雄的個人主義者的表演。」

  焚曉咬咬牙，「我拭目以待。」他語氣中的敵意異常明顯，似乎時刻準備戰鬥——不是和魔獸，而是和櫻海。

  堅勝回來的時候已經接近下午一點了。

  「怎麼這麼晚？銀行的取款機壞了嗎？」橋賢問。

  「被你說對了，」堅勝嘆了一口氣，將手提包放在茶几上，「只剩下一個好用的了。雖然可以去其他銀行，但是因為太遠了，所以放棄了。結果一群人擁到那裡排隊，我排了兩個小時的隊才取到錢。然後時間已經挺晚的了，我就到外面吃了一頓，還幫你們帶回來三客飯。」她說著，從包里拿出三份便當，放在了桌山，「知道你們這些大男人都不會做飯。喏，吃吧。」

  「真是賢妻良母。」橋賢搓搓手，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不過我們也沒有閒著，還打了幾副牌呢。」銀夏說，將頭轉向秀然：「秀然的技術已經可以和橋賢媲美了，是不是，秀然？」

  秀然悶頭吃飯，點了點頭。

  「真是的。」堅勝不知道抱怨了一句什麼，又說道：「銀夏，橋賢，我幫你們的錢也取出來了。還有秀然，我不知道你有沒有卡，所以……」

  「沒事，」秀然將飯咽了下去，「暫時還不會窮到餓死。」

  大家都被他逗笑了，只有一個人沒笑——那就是秀然自己。他剛才的那句話讓他想到了夏娃的照顧。他不知道也不願意去想自己要什麼時候脫離夏娃。而通過昨晚她和焚曉的對話可以得知，夏娃是不願意自己離開她身邊的。

  「啊！」銀夏驚叫一聲，秀然很快知道他在叫什麼了。他感到了來自左邊大腿的一陣灼熱。

  「來得真快。」橋賢感嘆了一句，將木星碎片從茶几上拿了起來（經過堅勝的「諄諄教導」，現在只有他一個人依然把碎片放在外面了），然後閉上眼睛，好像在感知魔獸的方位。隨機，他睜開眼，「在航興旅遊社旁邊的街區。」

  其他人顯然也感應到了，秀然沒工夫閉上眼睛，而且他也知道以現在的能力，要感知那麼遙遠的距離是很困難的。

  「該死！」橋賢罵了一句，「那東西已經再殺人了……現在去肯定來不及了。」

  「那就爭取時間吧！」堅勝說，「早一點是一點！」

  「慢著慢著……我好像看到……等等……我看到了麥卡瑞！」銀夏驚訝地說，「麥卡瑞在戰鬥……但是旁邊……焚曉在那邊……他沒有召喚鎧甲。」

  「行，你又有東西可以抱怨了。」堅勝對橋賢說，「都坐我的車吧，應該快一點。」

  但是即使是以堅勝的車速趕到那裡也要十分鐘。秀然隱約間看到了什麼（他知道自己是在無意識中感應到了魔獸），那裡血肉模糊……他只感到胃裡翻騰，甚至又要吐了。

  那些死去的生命……我得快點趕到那裡才行！

  秀然的肩胛骨動了動。他看到了其他人的臉上露出了驚訝的神情。他摸了摸背後，有一對溫暖的東西從他的背後長了出來。

  「不可置信……」堅勝喃喃道，「居然就這樣開啟了飛翼形態。」

  「接下來我是要從窗戶里飛出去嗎？」秀然撓了撓腦袋（這個動作讓他掀起了一邊的翅膀）。

  「隨便你，」堅勝說，「但是我們不是鳥，我們還是要開車。」說完，她大步流星地打開基地的大門，啟動了停在外邊的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