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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04:39:09 作者: 振露
他說他們關係好,就是真的關係好?
謝思之想起來李珩回家第一天,他們去接貓的時候,看到貓,少年臉上浮現出一種很難過的神色。
在夢裡的時候他好像也總是很難過,可是謝思之一次也沒有注意到。
謝思之無視了對方帶著小心的關懷和詢問、也從來沒有理會過對方看向自己的欲言又止,心裡只想著自己遇到的意外,只有數次落選的恥辱。
偏偏謝思之沒有辦法否認,夢裡那個混帳就是自己。
或許他真的不配當哥哥也說不定。
謝思之帶著幾分冷靜地拍開想過來勾自己肩膀的手,很突兀地從吧檯座椅上站了起來。
諸多帶著驚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生怕他下一秒就會因為酒精上腦拉著大家發酒瘋。
「……現在幾點了?」
「現在……?中午吧?」回答的人也不確定,吆喝起其他同伴,「誒,我手機呢——老王,老司看見我手機沒?」
他的手機早在之前拼酒的時候就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
其他人也差不多,要麼就是沒電,要麼就是不知道隨手仍在了哪個角落。
「我問問智能助手啊。」一群腦子喝得不太清醒的人瞎摸索了好半天,才想起來手機還有這樣一項功能。
在五花八門的呼喚中,謝篤之隨便挑了個還算順眼的酒保,走到對方面前,「會開車不?」
他從口袋裡翻出車鑰匙,隨便丟給酒保,報了個地址,「送我去那,算你小費。」
「你真沒醉吧?」徐致遠被推出來鎮場子和稀泥。
剛剛謝思之隨口報的地址,是謝篤之公司總部的地址。
玩得比較好的兄弟都知道謝家的老二喝老三關係比較微妙,這種微妙具體體現在彼此互相看不上的同時,依舊能相親相愛這麼多年。
徐致遠真的擔心他喝醉,腦子一抽,就跑去謝篤之公司發酒瘋,順便牽連他們這一大群人。
畢竟年輕一輩就沒有幾個心裡是不怵謝篤之的,感覺對方簡直是什麼活閻王在世。
「這才幾瓶?」謝思之斜斜地瞥過去,「咸吃蘿蔔淡操心。」
「走了。」他拍了下酒保的肩膀,「速度快點……走高速,我有要緊的事。」
謝思之覺得,那個夢並不只是夢。
因為他第一個相對有重量的獎確實差點沒有拿成,明明作品達到了門檻,名額卻被某評委中飽私囊刷下去了。
當時他在國內收到消息其實非常失落,心裡也在意得要死,恨不得逼著所有相關的消息走,只是表面上死鴨子嘴硬說自己不在乎獎項,畫畫畫爽了就行。
直到他被告知得獎,又在家人面前反覆追問了好幾次,才知道是謝篤之幫忙解決的麻煩。
如果不是謝篤之——
哪怕這個認知確實讓謝思之本能感到不太爽,可他不得不承認,如果不是謝篤之……那個夢有極大的概率就會成為現實。
謝思之腦子還是亂鬨鬨的,他喝了酒,剛剛腦袋一熱,良心發現,就想著先不管夢裡那些神神叨叨的東西,過去謝謝老三再說。
現在在跑車上,開著窗戶吹了會風,那腔上頭的熱血也漸漸冷靜下來。
只是謝思之怎麼都做不到讓人中途折返,再開車回酒吧。
既是擔心丟面子,也有種隱約的懼怕。
那個夢沒有做完,他就醒了,他害怕繼續夢到後開發生的事,直面自己本能想逃避的某些結果。
夢裡沒有誰是無辜的。
縱然謝思之恨不得殺白軟而後快,也清楚不僅僅是白軟欺上瞞下,兩頭顛倒是非的問題。
是他傲慢,又過於理所當然,自以為是,從來沒有真正替夢裡受到傷害的那個人考慮過。
「有煙沒?」
謝思之問開車的酒保。
他平時沾酒不沾煙,現在忽然有些想抽,然後對著煙圈發呆,把思緒清空。
酒保不明所以地在身上翻出了煙和打火機,給他幫忙點上。
謝家二少爺在酒吧喝了不知道多少回酒,他還是頭一次看到對方臉上露出這種難以用語言形容的寂寥。
但他只是個打工人,萍水相逢,對方連他的名字也未必記得,實在沒必要多問。
車內氣氛沉默,一路無言。
從酒吧到謝篤之公司的這段路開了將近一個小時,謝思之越是從之前帶著幾乎恍惚的狀態清醒,便越感到痛苦。
疑惑和焦慮在蠶食他。
——那真的只是夢嗎?
——會不會這樣的夢其他人也做過?
謝思之很小的時候就已經從每天睡前的寓言故事裡知道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的道理。
他也清楚亡羊補牢的重要性。
可是這種情況要他怎麼去彌補?那個夢裡,與其說他是親歷者,不如說他是附到自己身上的旁觀者。
他總不可能跑到S大,把人從圖書館喊出來,使勁抱住,然後涕淚俱下,一邊哭一邊說哥哥對不起你,讓哥哥好好補償你吧?
他放在心尖尖上寵的弟弟或許並不知情,從來沒有做過這個荒唐的夢。
謝思之不斷在心裡這樣告訴自己,被即將燃盡的菸頭燙了一下。
……可是他剛回家的樣子,和夢裡又是那樣像。
謝思之發出一聲漫長的嘆息,讓酒保自己把車開回酒吧,站在謝篤之公司樓下發了會兒呆,突然想起來今天是休息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