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7章 苦命鴛鴦

  梅老二提到陳銀鳳的剎那，我心裡頓時五味雜陳，然而更多的卻是心痛難受。忍不住暗罵了一聲，該死的老天爺實在是好生殘忍，好似看不得修道之人幸福美滿！

  梅老二即將魂飛魄散，此時他最放不下的人，應該便是陳銀鳳。想到這一點，我看向了無心，「無心，你去把陳組長叫來，讓她見梅二哥最後一面。」

  「無心，算了。」梅老二當即阻止道：「她知道我死亡的消息，肯定很難受。我不想再讓她傷心第二次，以後還請你們照顧她。如果可以的話，給她尋一個好人家。她還年輕，她還沒有去完成她的夢想。」

  梅老二說話時臉上一直掛著笑容，可我能看到他眼中的悲傷和不舍。即將和最愛的人永遠告別，這樣的心情，不用想也知道有多麼難受。

  我看著即將魂飛魄散的梅老二，小聲問道：「梅二哥，當真不見她最後一面？」

  「嗯。」梅老二點點頭，說：「我此生註定和她有緣無分，可惜也沒有下輩子的重逢。但認識她以後，是我這輩子最開心的事情。我時間不多了，小魚兒，無心，你們一定要堅持下去。大業未成，天道不公，還望你們，給修道之人爭取一個公平的命格！我能跟著你們做事，雖死無憾。」

  梅老二的魂體愈發透明，仿佛風一吹就會散掉。我緊緊握著拳頭，不敢開口說話。我生怕我一開口，眼淚便會忍不住。

  深吸一口氣後，我笑道：「梅二哥，一路走好。以後每年今日，我和無心都會親自來看你！」

  「嗯。」梅老二笑著點點頭，他臉上的笑容，讓我心中更加難受。

  而就在這時，陳銀鳳忽然出現在大廳，頭髮散亂，像是一個丟了孩子的母親，極其恐慌害怕。好像感知到自己的愛人就在附近，可她又看不到，四處尋找，輕聲呼喚，「梅二哥，是你回來了嗎？」

  陳銀鳳並非是修道之人，只是一個普通人，她自然看不到梅二哥的亡魂。梅老二看到她出現後，頓時悲痛不已，伸出手去想呼喊陳銀鳳。

  可手伸到半空，最終還是咬牙收了回來。我知道他的想法，她不想再讓陳銀鳳傷心。但若是不讓他們再見上最後一面，只怕此生都會帶著遺憾。

  考慮到這一點，我迅速走到陳銀鳳身邊，讓她閉上眼睛，用道指抹過她的眼皮。念咒之後，我才讓陳銀鳳睜開眼睛。

  睜開眼睛的剎那，陳銀鳳一眼看到了離地漂浮的梅老二，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大喊一聲梅二哥，直接朝梅二哥撲了過來。

  她想撲到梅二哥的懷中，可梅老二隻是一道即將消散的魂體。陳銀鳳直接從他的身體穿了過去，然後重重摔在地上。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梅二哥，你不要拋下我！」陳銀鳳失聲痛哭，再度從地上站起來，想要去抱住梅二哥。

  可她嘗試了好幾次，還是如同是穿過空氣一般。

  「傻瓜，我已經死了，我只是一具魂魄而已。」梅老二心疼的看著陳銀鳳，想上去牽她的手。可他不能動彈，若是他一動的話，魂魄消散的會更快。

  陳銀鳳終於接受了這個事實，站在梅老二面前，紅腫的眼睛刷刷落淚，心痛到快要窒息，身體忍不住顫抖，傷心的哽咽道：「梅二哥，你說好要帶我浪跡江湖，可你為何又要拋下我？你走了，我以後怎麼辦？求求你不要走，留下來啊！」

  話到最後，陳銀鳳的語氣已經變成了咆哮。那一瞬間，我終於看到梅老二落淚，並非是兩行清淚，而是兩行血淚。

  都說鬼魂沒有心不會落淚，但事實告訴我，不管是人還是鬼，若是到了傷心處，也會落淚。

  梅老二伸出手想去撫摸陳銀鳳的連忙，可他的手就像是透明的空氣，直接從陳銀鳳的腦袋穿過。梅老二更加痛苦，只得縮回了手，溫柔的說道：「銀鳳，我做夢也想留下來陪你。可老天爺不給我這個機會，你不知道，我都已經計劃好了我們未來的人生。等天下太平後，我便帶你去見我的親人。然後徹底退隱江湖，從此過著隱居的生活。可現在……都來不及了，你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女孩，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便是你！」

  「不……不……」陳銀鳳不停搖頭，哭道：「梅二哥，我不要你走，我要你留下來陪我。就算你變成亡魂，我也要把你留在身邊。」

  說完這句話，陳銀鳳突然轉頭看向了我和無心，「小魚兒，無心，求求你們幫幫我，讓我把梅二哥的亡魂留在身邊。你們神術通天，一定有辦法幫我，對不對？」

  陳銀鳳的情緒已經失控，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只能搖頭道：「陳組長，對不起，我沒有辦法。」

  聽到我這話，陳銀鳳很失落，也很害怕。又看向了無心，說：「無心，當時你也把尹玫瑜的亡魂留在了你身邊，還生下了一個孩子。小魚兒沒辦法，但你一定有辦法。我求求你了，幫幫我！」

  陳銀鳳說著，突然跪在地上。無心趕緊上前將她扶了起來，含淚勸道：「陳組長，對不起。不是我不幫你，而是我幫不了你。」

  「不，你一定有辦法的，你騙我對不對？」陳銀鳳打斷了無心的話，死死抓著他的手，還要下跪。

  無心用力抓住她的手臂，不讓她跪下，「陳組長，你先聽我說。如果能幫你，我一定會幫你。可梅二哥的亡魂即將魂飛魄散，就算是大羅神仙也無法把他留下。況且，你不會馭鬼術。就算能留下梅二哥的亡魂，你也沒辦法控制他。時間一長，他會變成厲鬼，不光會害其他人，也會害了你。」

  無心這番話，徹底斷絕了陳銀鳳最後一絲期望。那一瞬間，我看到她的身體很明顯的顫抖，眼睛用力閉上，眼淚再次從眼角滑落。

  等她睜開眼睛時，臉上強行掛著笑容，用衣袖擦乾了眼角的淚水，笑著對梅老二說道：「梅二哥，你我沒有拜天地，也沒有行周公之禮。但在我心中，我已經是你的人。這一生這一世，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梅家的魂。等天下太平以後，我會帶著你的靈位，常伴青燈，至死不渝！」

  「銀鳳，你莫要如此。我現在唯一放不下的人便是你，我們沒有拜天地，你不是我梅家的人。以後好好找一個如意郎君，忘了我，重新開始生活。唯有這樣，我才能安心而去。若是你為了我常伴青燈，那我便死不安寧。我會化作星辰守護著你，直到有人出現照顧你。」

  「不……」陳銀鳳笑著搖搖頭，「梅二哥，我心意已決。下輩子，我們還能見面嗎？」

  「銀鳳，你不想讓我安心上路嗎？」梅老二痴痴的看著陳銀鳳，魂體越來越淡，幾乎已經到了透明的狀態。

  陳銀鳳再度搖了搖頭，說：「我不想讓梅二哥無法安心上路，可我心裡只有你，又如何能裝得下其他人？」

  說到最後一句話，陳銀鳳又開始落淚。梅老二無法再勸說他，知道自己即將消散，快速說道：「陰風，我走了，再見……」

  就在梅老二揮手告別的剎那，陳銀鳳哭喊一聲，直接撲向了梅老二。可終究是撲了一個空，穿過梅老二的魂體後，還沒轉過身來，梅老二的魂體便化作無數的星點，迅速開始煙消雲散，只留下他最後的聲音，「銀鳳，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我會在天上保護你……」

  那一刻，陳銀鳳不再落淚，笑著閉上了眼睛，伸出手去擁抱梅老二消失的位置。頭往前靠，就好像是靠在梅老二那結實的胸膛上，臉上也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我和無心站在一旁，一直沒有開口。足足過去了兩三分鐘，陳銀鳳才睜開眼睛，擦乾淨了眼角的淚水，笑著看向了我們，「小魚兒，無心，天馬上就亮了，我想留下來陪著梅二哥。」

  「嗯。」我和無心同時點點頭，然後離開了棺材鋪的大廳。我沒有回房間休息，心裡空空的，好像丟掉了什麼極其重要的東西。

  我一個人走出了棺材鋪，點上一支煙，夜風吹來。不知是煙吹進了我的眼睛，還是眼睛難受，莫名雙眼濕潤。

  周圍一個人也沒有，冷清的嚇人，唯獨天橋掛著的招魂幡被風吹的呼呼作響。我趴在天橋的護欄上，呆呆的看著緩緩流動的河水，像是一個孤獨沒有家的人，內心一片悲涼。

  連續抽了好幾根煙，只感覺口舌乾燥，索性將未抽完的半根煙扔到了河裡。十二也好像很難受，想出來散散心，走到我身邊，趴在地上，可憐兮兮的看著天橋入口的方向。

  它好像也在等梅老二回來！

  我蹲下身去，輕輕撫摸著十二的腦袋，平靜的說道：「十二，那些跟著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姐妹，他們一個個都走了。我好累，我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也不知道還要犧牲多少人！但大業未成，我不能中途放棄。我會帶著他們的信念，一直走到最後，哪怕最後只剩下我一個人。」

  我從來不會對其他人說我的心事，也不會像他們傾訴我身心疲倦。因為我說出口，只會讓他們更加擔心。我所有的心事，只能說給十二聽。

  十二很有靈性，好像能聽懂我的話，汪汪的叫了幾聲。感覺它也在鼓勵我，一定要堅持到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