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7章 阿旺嘉措

  「天葬師？」

  聽到眼前這小伙子說出這個職業時，我一臉驚訝的看著他。因為我怎麼也想不到，眼前這個看著消瘦，戴著眼鏡的大學生，竟然是為了回村子繼承天葬師這個神秘的職業。

  所謂的天葬師，其實就是專門解剖屍體供天物食用的一類人。這種職業在XZ地區很常見，但漢人了解甚少。

  人們對天葬師這個職業的評價也是十分複雜的。一方面，他們直接把人從人間度入天堂或轉生之途，具有常人所沒有的力量。他們所從事工作的神聖性和具有的特殊法力令人稱奇和敬畏。另一方面，天葬師職業的特殊性又讓世人對他們抱有偏見，人們平時對他們敬而遠之，視若幽靈。

  過去天葬師的社會地位較低，其子女在戀愛婚姻時多受影響，人們不願同其聯姻。天葬師是XZ社會中奇特的人群，當他們施行天葬度人升天時，他們頭上罩有神聖的光環，深的人們的尊重。

  而當他們像普通人一樣生活勞作時，人們又嫌棄他們整天同死屍打交道。在人們的心目中，天葬師兼有天使與幽靈的雙重身份。

  怪不得眼前這小伙子顯得很不安，甚至是無奈，原來是因為要繼承天葬師的緣故。我能看出來，這小伙子應該是個很聽話懂事的學生。

  或許正如他說的那樣，他喜歡上大學，想要留在大城市工作安家。然而現在要讓他放棄心中的夢想，可想而知他此時有多痛苦和無奈。

  我嘗試著問他：「兄弟，難道你們村子沒有其他人願意成為天葬師嗎？」

  「不是不願意，而是沒有資格。」小伙子解釋道：「以前天葬師的地位很低，但現在非同往日。天葬師的地位逐漸提高，誰要是成為天葬師，那村子裡和附近的村民都會敬重他。在我們丹巴村，有一個奇怪的風俗，那便是子承父業。我父親已經蒼老，無法勝任。我家裡只有我一個孩子，所以我是唯一的繼承人。」

  對於藏族風俗，我了解的並不多。和這小伙子聊了片刻後，我總算知道了他的名字。他叫作阿旺嘉措，而有意思的是，丹巴村正好坐落在崑崙人入口北部。

  阿旺嘉措告訴我，說丹巴村人口稀少，只有十來戶居民。平時以放牧和挖蟲草為生，但因為地形受限制，無法進行大規模放牧，所以村子裡很貧窮。

  而丹巴村村民的思想也很守舊，可能是地理位置太過偏僻的原因，他們並沒有要走出丹巴村的思想。世代生活在丹巴村，過著傳統的生活。

  阿旺嘉措從小喜歡看書，所以對外面的社會很嚮往。努力想要走出丹巴村，可到頭來，終究還是無法逃脫繼承天葬師的命運。

  阿旺嘉措越說越傷心，好幾次都在抹淚。對於這樣的事情，我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只能給他遞紙巾擦眼淚。

  或許是說出了心事的原因，阿旺嘉措的情緒逐漸有了好轉，也打開了話匣子，說起了他們丹巴村的事情。

  「在我們丹巴村附近，還有幾個偏僻的村子。他們村子裡都沒有天葬師，所以不管誰家有人過世，都會來請我的父親主持天葬儀式。我父親的地位，僅次于波仁喇嘛！我父親不想讓天葬師這個職業消失，多次寫信讓我回丹巴村。」

  「因為我從小就了解天葬師這個職業，所以內心很牴觸。一次次拒絕父親，可後來村里人都給我寫信，他們希望我回到丹巴村。我來上大學也是村民湊的錢，知恩不報，我做不出這樣的事情。所以無奈放棄學業，踏上了回鄉的路！」

  我能看出來，阿旺嘉措不想回丹巴村，也不想成為天葬師。可這就是他的使命，我只能選擇安慰他：「阿旺，這便是成年人的無奈。丹巴村需要你，但你還年輕。以後你可以讓你的孩子完成你的夢想，你說的沒錯，人不能知恩不報。」

  「嗯。」阿旺嘉措點點頭，咬牙苦笑道：「只是我實在是很難接受，成為天葬師以後，便要開始和屍體打交道。我們要把屍體分解，餵食天物。我從小就膽小怕事，見不得這樣的場面。可我沒有辦法，或許時間長了就習慣了！對了，我剛才聽你說要去五道梁散心。我們丹巴村雖然偏僻，但風景優美，我想請你去我們家做客。」

  「好啊！」我一口答應下來，本來丹巴村離崑崙山入口並不遠。我們對雪區一無所知，正好可以讓阿旺嘉措給我們帶路。

  阿旺嘉措的心結打開後，整個人輕鬆了不少。主動和我說起了他在大學裡的事情，不過還是一件傷感的事情。

  阿旺嘉措告訴我，說他有一個漢人女朋友。原本想等放寒假以後帶她回去見父母，可誰想到會出這樣的事情。

  為此他的女朋友還提出了分手，阿旺嘉措是個董事之人，只得接受這樣的事實。他心裡清楚，他的女朋友不可能會陪他去偏僻的丹巴村生活。

  我安慰阿旺嘉措，說大男兒何患無妻？現在天葬師的地位很高，阿旺嘉措可以選擇心儀的女孩子。而後我還聽說，說丹巴村還在流行一夫多妻制。

  這要是換做賤十一，早就屁顛屁顛跑回去了。之後的時間裡，阿旺嘉措也和我們熟悉了。賤十一這傢伙對一夫多妻很感興趣，只差沒和阿旺嘉措拜把子，就是為了讓阿旺嘉措給他介紹花姑娘。

  一直到第三天早上，我們才到了五道梁。五道梁離阿旺嘉措的家還有一天的路程，以前他回家都是歷經波折。先是坐火車，然後黑車，最後是村里人騎馬來接他。

  這次我打算包車去丹巴村，可我們剛走出火車站，便有好幾個藏民來圍著我們，強行給我們推銷他們的產品。

  這些藏民的漢語很生澀，而且極其固執。不管我們如何拒絕，他們都沒有離開的意思，好像非要讓我們買下他們手中的產品。

  「真是些蠻子！」程天師氣的罵了一句，我怕他和藏民起衝突，小聲勸道：「程天師，別亂說話，這是他們的地盤，少惹是非！你問問他們賣多少錢，咱們隨便買一樣意思意思吧。」

  「好吧。」程天師極不情願的向他們購買產品，「這串手鍊多少錢？」

  其中一個藏民比出了一個手指，用生澀的漢語說道：「一千塊錢！這是我們手工做的念珠，戴在手上能夠保佑你們驅邪消災。」

  「一千塊？太貴了！」程天師搖頭砍價，「這樣吧，老夫給你還一個公道價，不虧你們，也不虧我們。」

  那藏民點點頭，說：「你要出多少錢？」

  「十塊錢！」程天師一口還價。

  「不行不行，十塊錢太便宜！」藏民直搖頭，把程天師圍在中間：「最少也要五百塊錢，少一分也不行。」

  這藏民說完之後，另外一個藏民連忙拿出一塊發黑的玉佩給程天師推銷：「我這是嘎巴拉法器，只要戴在身上，惡魔也不敢靠近你們。我的這個便宜，只要四百塊！」

  程天師極力推脫，然而他們根本沒放在心上。反倒是有強買強賣的性質，我看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便想讓程天師一起給他們買了，算是當成一個紀念品吧。

  可我還沒有開口，阿旺嘉措便拉了我一下，小聲說道：「小魚哥，這東西不能買。你們可能不知道，嘎巴拉法器是用人骨做的首飾。咱們藏族流行天葬，屍體的血肉被吃乾淨後，他們就會偷偷把骨頭撿回去做成嘎巴拉法器。剛才那串念珠用的是指骨做的，我知道你們漢人的習俗，這些東西戴在身上乃是不詳。如果是活佛和喇嘛的骨頭做的嘎巴拉法器，那倒可以留在身邊！」

  我聽阿旺嘉措這麼一說，頓時一驚，然後才仔細去觀察藏民手上推銷的首飾。細看之下，這才發現那些東西的確是人骨打磨製成。

  對我們漢人而言，把這些玩意兒帶在身上，容易撞邪。同時是對死者的不尊敬，我們還接受不了這樣的風俗。

  只不過藏民實在是太熱情，好似我們不買東西就不會讓我們離開。無奈之下，我只得衝著他們身後大喊了一句，「你們看，有警察來了！」

  藏民聽到有警察，立馬將東西收了起來，然後迅速分開，瞬間混入了人群中。

  「此地不宜久留，他們很快會走過來，快走！」阿旺嘉措帶頭往前走，穿過了斑馬線後，又帶著我們朝小巷子走，這才算是擺脫了那些熱情的藏民。

  阿旺嘉措解釋道：「其實剛才那些人都不是真正的藏民，他們可能是川黔的人，也有可能是其他地方的人。來到XZ後，便打扮成藏民的樣子。只要看到外地人出現，他們就會上來推銷產品。如果你們態度含糊，那他們就會死纏著你，甚至還會恐嚇。雖然警察也在管理此事，可火車站魚龍混雜，始終沒辦法杜絕。」

  這次倒是多虧了阿旺嘉措，不然的話，我們肯定會買下他們的嘎巴拉法器。其實這樣的人，全國各地都有。

  我們此番是為了辦正事，也不想惹麻煩。找了兩輛當地跑客的五菱神車，談好價錢後，司機便開車送我們去丹巴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