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4章 臨別贈言

  「啊……你這個怪物！」緊接著出聲的人是智善法師，當仡果被黑毛僵分屍的那一瞬間，他立刻便開始狂喊著後退，然而身形放過，側面卻有一道銀光迸射出來，趁著智善法師不察之際，直接插進了他的小腹。

  狂奔中的智善法師停下了腳步，似乎一時間還沒回神，低頭看了看自己肚子上的長釘，又回頭，看了看躺在地上，發出虛弱笑聲的許晴，整個臉徒然間就變青了，猙獰大喊道，「你這個賤女人，你去死！」

  許晴此時甚至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只是虛弱地躺倒在地上，沖他笑了笑，說如果要死，大家就一起死，誰也別想離開這裡。

  「混蛋，你……」智善法師一聲咆哮，正要將惡毒的話宣洩在許晴身上，然而此刻背後卻湧出一股黑色的颶風，猛回頭之間，黑毛僵那釋放著猩紅色澤的雙眼，已然盡在咫尺，對他伸出了黑黝黝的爪子。

  「滾！」這位智善法師在深山中潛修了幾十年，本事自然算不上太差，幾乎在黑毛僵靠近自己的同時，便從懷中摸出了一截骨頭雕刻而成的法杖，狠狠朝著黑毛僵打了過去。

  那骨杖表面刻滿了繁複而玄奧的符文，在他發咒的催動下，頓時瀰漫出了一道強光，然而尚未來得及湊近對方的身體，黑毛僵的爪子已然帶著一股颶風，用同樣的方式扎穿了他的胸口。

  智善法師只來得哼上一聲，手中的法器僅差兩寸就能落在黑毛僵身上，卻忽然察覺到渾身發冷，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他太愚蠢了，這種時候居然將後背暴露給了黑毛僵，頃刻間的疏忽，已經足以喪命。

  我眼看著智善法師在黑毛僵的撕扯中倒下，剩下幾個苗人也發狂尖叫，四散著逃命，與此同時，那黑毛僵則繃直了雙腿一彈，好似電流般射向了所有狼狽逃竄的苗人，整個溶洞中霎時間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哀嚎和呻、吟。

  「你沒事吧！」秦半城似乎已經給黑毛僵下大了死命令，絕對不能放過任何一個下墓者，所以凡事暴露出了逃跑意圖的傢伙，便會首先遭到黑毛僵的攻擊，我趁著萬一追殺其他人，無暇顧忌我們的時候，快步衝到了許晴面前，蹲下來檢查她的傷口。

  「沒用了……」許晴死死抓著我的手，從她微弱的呼吸，以及劇烈起伏的胸口來看，我能夠感應到她的生命力正在快速地流逝，連她視線都開始變得恍惚了起來，

  「我……快要死了、你……對不起，看來是我錯了，陳凡，我從始至終，真的沒有想過做你的敵人……」

  我看著生命垂危的許晴，心中不知是什麼情緒，只是下意識感覺這女人，實在有些可憐。

  她的確曾經助紂為虐，幫著秦半城幹了不少壞事，可到了臨終之際，每一條生命都是一樣的，我腦子空空的，望著她變得越來越慘白的臉蛋，輕輕說道，「還有什麼遺願嗎？」

  「沒有了，像我這樣的人，可能死後連個收屍的人都不會有吧……」許晴虛弱地看著我，說陳凡你知不知道，我其實一直很羨慕你，同樣……是負責守護鬼玉的家族，為什麼你的親人就能陪伴在身邊，而我的……咳、卻是一個被鬼玉蠶食了心智，不擇不扣的怪物……

  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或許人各有命，老天爺給每個人的起點向來都是不公平的。

  「我知道……知道你想報仇，可是你……咳、我告訴你，秦半城已經決定要對墩古苗寨下手，搶奪剩下來的鬼玉，你……如果你能活著出去，只要去了墩古苗寨，應該就能遇見他了……」許晴一邊說話，嘴角一邊在不住地淌著血。

  而聽到這句話之後，我的臉色卻變了數遍，隨即耳邊再度傳來一聲低呼，「你說什麼，萬毒門下一個動手的目標，是我們墩古苗寨？」

  「沒錯……估計現在，他們有可能已經在動手的路上了，還有，這是千年異獸的精血，能夠讓你擺脫家族的厄運，其實……這個東西，我一開始就打算分一部分給你的。」

  許晴劇烈地咳嗽了幾聲，一張精緻的臉兒，已經被鮮血所覆蓋，我急忙講道，「謝謝你告訴我們這些，別再說話了，這樣會讓你變得更難受。」

  「要死的人，沒關係的……」許晴反倒顯得十分淡漠，她慘笑著搖搖頭，說對了，我姓吳，不叫許晴，我真名叫吳倩，而且現在的這種長相，也不是我本來的樣子，只是……只是……

  她胸口起伏了一陣，才緩緩將氣息壓得平順了一些，用近乎哀求的目光看著我，「幫我把面具揭掉吧，別讓我披著別人的臉死掉，我知道，你其實……也想看見我的真實相貌，對不對？」

  「好，你別動……」我輕輕點頭，將手伸向了許晴雪白的頸脖下面，揭開了面具的一角，緩緩將覆蓋在許晴臉上的人皮揭了下來。

  當整張人皮都被揭下去之後，頓時露出了一張形銷骨立的臉，完整屬於許晴的那張臉上根本看不出半點屬於年輕女人的青春痕跡，反而蒼老得如同一塊樹皮，嚇人得很。

  「你怎麼，會弄成這樣？」我詫異地驚呼道。

  她虛弱地笑著，「很嚇人對不對，這就是跟著秦半城的代價，我之所以不以真面目示人，就是因為，連自己都不想面對這張臉，你……」

  她的喘息聲變得越來越微弱，聲音也漸漸變小下去，我急忙將耳朵湊過去，試圖聽清楚她最後的遺言，然而沒有。

  沒等我湊到跟前，已經耗盡了所有力氣的許晴便軟軟地倒了下去，直到死時捲縮在我懷裡，我才發現原來這女人居然這麼纖瘦，我的手臂隔著衣服靠在她背上，能夠感受到的，卻只有咯人的骨頭。

  「她也算是個可憐人了，咱們把她帶出去埋掉吧？」我回頭望著龍歸一，淡淡地說道。

  後者卻沒有回應我，而是猛然轉身過去，將視線筆直地投向了溶洞的盡頭，沉聲說道，「先不要討論這個話題，麻煩還沒有解決掉呢！」

  我應聲抬頭，視線中頓時浮現出了一道漆黑的影子，腳掌踩在乾涸的岩石層上，發出「咯吱」的聲音。

  是那頭黑毛僵！

  此刻他手中正拽著一顆頭骨，朝我們這邊緩步走過來，嘴裡「咔擦咔擦」的，仿佛還在咀嚼著什麼，將手臂輕輕一抬，一顆圓滾滾、血淋淋的腦袋便彈射著跳到了我的腳邊，我低頭看上去，發現這個人的臉皮都已經被啃掉了半張，露出森白的骨頭，上面還粘連這血糊糊的肉筋。

  事情的確還沒有結束，眼下這黑毛僵，就是秦半城給我準備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