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送你上路

  也許秦半城真正想要的，就是這個結果吧……

  我恍然無措，哭著看向了爺爺那張爬滿了蒼老皺紋的臉，鼻頭湧上莫大的酸楚，澀聲大喊道，「為什麼，爺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是孫子不孝，連累你一直在為我操心，我……我對不起你，我就是個廢物，我不配做你的孫子……」

  「小凡子，你已經做的很好了！」爺爺黝黑的老臉上卻掛滿了欣慰的笑容，在我腦門上拍了又拍，說這人吶，總有生老病死的一天，今天是爺爺，幾十年後，你也難免會有這種時候，這也是人生之路必經的一個階段，何必這麼激動呢？

  我哭了，靜靜地望著爺爺，說爺，你可不可以不死？

  他哈哈大笑，說小子，你又犯痴了，爺爺雖然是術士，也是個人，只要是人，就鬥不過閻王老子的生死簿，你這個要求真是讓我很為難呢。二十幾歲的人了，還沒長大嗎？

  爺爺一直在笑，直面生死，卻是一臉恬闊，他說道，「爺爺這輩子呢，早已經活夠了，還有什麼大風大浪沒有見識過，只是你，你畢竟還年輕，要說爺爺最放心不下的人，畢竟還是你啊，天公不作美，讓我們老陳家承受了浩劫，你已經是陳家唯一僅剩的那一棵獨苗了，以後爺爺不在了，你千萬要愛惜自己的生命，一定要替老陳家開枝散葉啊，否則以後連個給爺爺燒紙上香的人都沒有，你對得起我嗎？」

  耳邊聽著爺爺淡淡的語調，仿佛在和我閒話家常，半點沒有生離死別的酸楚和痛苦，我的內心卻受不了了，一陣陣仿佛針扎似地疼，說爺爺，你不該這麼早就去世的，都是我……都是我拖累你了。

  我命中背負劫難，本該在出生那天就死去的，是爺爺，通過逆天篡命的本事，強行把我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十二歲又是一劫，也是他拼命護住了我，現在我早已長大成人，本該好好報答爺爺，給他養老送終，誰能想到這該死的生死劫又一次降臨在我身上。

  最終，還是爺爺用自己的命護住了我。

  想到這裡，我渾身仿佛刀哥一樣的難受，恨不得一頭撞死在這裡，我特麼就是個害人精，命犯白虎七煞，註定要妨人妨己，李雪是這樣，爺爺也是這樣，凡是跟我最親近的人，都註定了要這麼悲慘嗎？

  「小凡，命是老天爺給的，然而人生路應該怎樣走下去，卻在於你自己，爺爺老了，還有最後一個道理要講給你聽，修行，就是與天斗，去特奶奶的命犯孤煞，既然一世為人，就要活個瀟灑痛快，不要成天自怨自艾，否則你就真不配成為我孫子了！」

  爺爺繃緊的老臉，鐵板一塊，凝視著我的雙眼，一字一頓地說道，「陳家子孫，信命卻不應命，你爺爺我是篡命的，你呢，你要替自己改命！」

  爺爺的話如同一記重錘，深深震撼了我的內心，我良久反應過來，望著爺爺那張爬滿了溝壑的老臉，深深地點了點頭，哽咽道，「爺，我聽你的，一定要好好活著，去特麼的老天爺，我一定會替陳家光耀門楣，把大旗豎起來！」

  「哈哈……好孫子！」他大笑，在我臉上拍了拍，說爺爺時間不多了，好有些瑣碎的事要交代給你聽，你且聽好了，不要疏漏。

  我點頭，說爺，你講，我一定一個字不漏地記下來！

  他說這第一呢，我死後不要下棺，你將我的屍骸火化，灑在老家後山的山脊上，你可懂了？我點頭，說我懂了！他說這第二呢，以後行走江湖，若是遇見了歐陽家族的人，你要能躲就躲，曉得了嗎？

  我一臉不解，抬頭望著爺爺，說爺，什麼歐陽家族，這麼大本事，讓你都說出這麼喪氣的話來？爺爺老臉很不自然，瞪我一眼，說你記下了嗎？我只好嗯了一聲，低下頭，心中卻在揣測，爺爺講這話到底是何用意？

  見我答應這兩點，爺爺才展演，又笑了笑，說此外呢，施展陳家禁咒過於消耗精血，所以陳家老祖也曾想過一個辦法來彌補這種虧損，便是麒麟血，倘若你日後有幸，能夠找到這種上古異獸的話，記住一定要得到手，按照我給你的方子吞服煉化，以後就不必承受術法的反噬作用了。

  我說道，「爺，這世間還有這種上古靈獸嗎，這麒麟血該怎麼找？」爺爺苦笑，說祖上傳下來的方子上是這麼記載的，但究竟有還是沒有，爺爺就不得而知了，全看你自己的造化吧。

  我點頭，說爺，我曉得了，您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爺爺想了想，說存摺放在書房裡的木柜子第二格，留著你將來娶媳婦用！

  我一臉心酸，死死點頭！

  交代完這些，爺爺好像鬆了口氣，他站起來，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說孫子，今晚就是咱們爺孫倆訣別的時候了，你怎麼老哭喪個臉，讓爺爺看了好不開心，沒法子安心上路，你給爺爺笑一笑。

  我勉強牽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他嘆了口氣，說唉，你呀，畢竟還是太年輕了，好多事看不透，也想不透，人世間無奈的事情太多了，何必這麼折磨自己呢？

  爺爺這份豁達，我怎麼都學不會，只是死死看著他這張臉，視線一刻都不敢移開，害怕轉移之後，爺爺就會徹底離我而去。

  「小子，你放心，距離爺爺走，還有一段時間呢，在此之前，還有位老朋友，也想來找爺爺聊一聊！」爺爺察覺到我的心情，嘿然一笑，冷峻的睥子中射出了一道寒芒。

  我心中一震，語氣也頓時冷厲起來了，說秦半城在哪兒？

  我們爺孫倆個會淪落到這種地步，都是這姓秦的害的，我心中立誓，無論如何，我也要手刃這個傢伙！

  爺爺笑而不語，靜靜摩挲著手中的玄鐵尺，靜默無言。

  如此沉默了好久，忽而一道冷風颳過，整個院子裡都飄來了陰惻惻的冷風，無數陰魂厲鬼的慘泣聲沿著小院中傳來，那大門「咯吱」響著，爆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不久後「砰」然倒下，顯露出瀰漫在院子裡的一片迷霧。

  迷霧中，有著輕輕的腳步聲傳來，一道似有似無的身影負手而立，站在了濃霧中間，周圍有著無數的陰厲鬼影在遊走著，不斷地飄來飄去。

  爺爺十分平靜地站起來，手指在玄鐵尺上輕輕一彈，爆發出嗡然的龍吟嘯響，靜靜地凝視著門口那道身影，「你來了？」

  秦半城的聲音在濃霧中迴蕩，伴隨著千萬到厲鬼的慘泣哭嚎，響徹了整個庭院，

  「我等了幾十年才等到這一天，好歹是同門，又怎能不親自趕來送你上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