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捅人的理由

  空中的海洋急劇收縮，從漫無天際，壓縮成一條海水組成的巨鯊。

  巨型鯊魚一頭栽了下來，直接砸進顧小冥的家。

  落地之後，潰散成無盡的洪水，房子是第一個被沖毀的建築，洪水沿著街道奔馳，把屍體、血液，一掃而空。

  排水渠瞬間就積蓄滿了，很快，半個雲下區都被淹了。

  顧小冥也被湍急的水流沖走，金色瞳孔轉為黑色，恢復了無精打采的樣子。

  他看到咬踩在水面上，揮手衝著他笑：

  「獵魔人，今天姑且就饒了你，下次見面，我肯定會把你的腦袋摘下來。」

  …………額…………你是誰啊？！！

  剛剛恢復的顧小冥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自然沒法將可愛的小男孩和瘦骨嶙峋的咬聯繫在一起。

  顧小冥的臉很茫然，在洪水中隨波逐流，與男孩的距離越拉越遠。

  看到自家房子被洪水猛獸摧毀，顧小冥的心莫名痛了一下。

  我的香香錢啊，全沒了。

  當初參加完生鐵考核，顧小冥把全部家當加上收穫的妖核換了錢。

  就為了買這處住宅，現在，轉眼間就被沖塌一半。

  怎麼這麼累啊——————眼皮好沉——

  心累，身體也累。

  因為消耗了太多東西，顧小冥不可避免地陷入昏迷。

  由於雲下區的地理位置獨特，貧民區又處於雲下區下游地帶，洪水不可避免地流向低處。

  顧小冥和斷肢殘骸一同被衝到了貧民區。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

  嘶……」

  猛烈的深吸，無形之物填塞進肺部，強烈的燒灼感，仿佛吸進整個地獄的火焰。

  被強烈的燒灼感拉扯，顧小冥睜開了死魚眼，他的手率先探到腰間，無垠刃和獵魔左輪還在。

  頭頂是發霉的木樑，因為年久失修，大概三四秒便會落下一滴水滴，發出一聲細微的迴響，滴進事先擺好的容器里。

  顧小冥撇過臉，發覺自己身處某個貧苦人家的房舍。

  這裡所有東西都是舊的，剛編好的竹筐凌亂擺放在角落裡，屋內有幾處水窪，不少東西都是濕的。

  一個女人的背影在忙碌什麼。

  似曾相識的場景。

  顧小冥費力支撐起身體，也不知道外面怎麼樣了。

  咬會被消滅麼？發生這樣的事，不光天下獵魔司，界主的軍隊應該也會介入吧。

  起身的聲音讓女人回過頭，看到女人的臉，顧小冥心底釋然，他知道自己在哪裡了。

  這是貧民區，曼娘家。

  就是之前趙鐵柱找的那個身患枯萎症的男孩的母親。

  顧小冥看了看一眼就能望穿的寒酸房舍，只有曼娘一人，小虎不見蹤影。

  「你醒了。」曼娘沒精打采地打招呼，起身朝著顧小冥走來，她手裡抓著一把用來剪斷竹條的生鏽鐮刀，手型不錯的雙手布滿了劃傷。

  不等顧小冥提問，她繼續說道：

  「不知道哪裡來的洪水，衝來了成百上千的屍體，我看到你，就求人把你搬走，本想著就算砸鍋賣鐵也要安葬恩人，可中途發現你並沒死，就把你帶回來了。」

  顧小冥回憶最後一幕，湛藍的天空之海化作一條巨鯊墜落，落地的瞬間，潰散成洪水，將半個下城區淹沒。

  順著水勢被衝到了貧民區麼，竟然跨越了那麼長的距離，看來水勢不小。

  感覺經歷了一場瑰麗與恐怖並存的夢。

  對了，烏鴉，烏鴉為了救自己，死掉了。

  摸了摸耳垂上的太極陰魚耳釘，顧小冥的眼神充滿了悲傷。

  嗖————

  毫無預兆的，一線銀光在眼前划過，他下意識舉手格擋，噗呲一聲，鋒利的剪子捅穿了手掌。

  突然做出襲擊的，正是曼娘。

  這讓顧小冥一時反應不過來，目光很茫然。

  「為什麼要刺我？」

  平靜地說出疑問，曼娘鬆開剪刀，踉蹌著往後退去。

  「對，對不起，我的大腦一團亂。」曼娘發出啜泣聲，就像一頭受傷的母獸。

  你大腦很亂，這特麼就是你捅我的理由？

  你大腦亂，怎麼不捅自己？

  顧小冥盯著深陷手掌的剪刀，很奇怪曼娘做出這一舉動的動機是什麼。

  按理說，他和曼娘之間應該沒有仇怨，相反，用治癒藥丸治好她兒子的枯萎症，反而是有恩。

  曼娘一開始也說過，不管怎樣都要安葬恩人，那又是什麼原因讓她用剪刀刺恩人呢。

  看著曼娘梨花帶雨的淚容，顧小冥眉頭微皺道：「女人，你是瘋了麼，想死麼？」

  他沒有耐心循循善誘，不如直接威脅來得快，那張讓人看不透情緒的面癱臉發揮作用，生鐵般冰冷。

  曼娘嘴角向下扯了一下，不再克制地嚎啕大哭：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我真想死，真是要瘋了，看到你我就想起了虎子，我控制不住腦袋裡的念想，我是真的想死，可我怕他回來看到我的屍體傷心。」

  那孩子叫虎子麼？

  「他怎麼了。」顧小冥拔出剪刀，扔到一邊，發出的聲響讓曼娘一抖擻。

  曼娘抽泣道：「他們把他帶走了，說是要找出枯萎症痊癒的原因，他已經三天沒家了，你是救了他，我感謝你，讓他能像個正常孩子生活，可我也恨你，我找不到他了，真是要瘋了。」

  曼娘無力地癱在地上，止不住的啜泣。

  顧小冥起身的時候，曼娘下意識往後縮了縮，像她這種賤民，傷了人，肯定沒什麼好下場。

  就算被暴揍一頓，或者乾脆被殺，也沒什麼好說的。

  因為一輩子都是這樣活著，每天遭遇這樣的事，曼娘心裡已經預想到自己的下場了。

  該死，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啊，就算再瘋，也不能拿剪刀刺人啊，我真是瘋子，應該受到懲罰。

  曼娘心裡悲觀地想著。

  可預想中拳腳沒有到來，曼娘抬起頭，看到顧小冥倚在牆上，閉著眼睛。

  像是死了，又像是沉睡著，垂在身側的手掌還滴著血，滴答聲和漏雨的房頂交織成一片。

  「是這樣麼，」思考良久的顧小冥睜開了眼，安靜的眼睛倒映著燎天大火，「原來是我害了虎子，既然這樣，我會把他找回來。」

  說完，顧小冥頭也不回地走出簡陋房舍。

  在他腦海，浮現另一個男孩的樣子，榔頭村的小虎。

  那個內心充滿良善的孩子，在他面前被鏡婆殺死。

  絕不允許，同樣的事發生。

  目光逐漸凌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