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好人

  顧小冥眨一下眼，頗為無奈道：「我似乎遇上茬子了。」

  烏鴉伸展了一下羽翼，沒能理解主人的話。

  白犬湊了過來：「有一個奇怪的氣味跑遠了，要我追蹤他麼？」

  顧小冥死灰般的眼睛恢復光彩，從骨魚眼變回了死魚眼。

  「追上去。」他說。

  必須追上去，他不想天天提心弔膽，羅申必須解決。

  白犬使靈禁了禁鼻子，邁著懶散步伐，尋著氣味領路。

  顧小冥跟在後面，經過掌柜李有財和馬夫老胡的時候，突然駐足回頭，像是徵求意見般問道：「你們為什麼發抖，我很像壞人麼？」

  兩個雙眼緊閉的人默契地睜眼，畏懼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後面十幾個被爆頭的大漢屍體。

  李有財困難地吞咽一下，顫顫巍巍地說：「不不不，你是好人，你是好人，你殺的才是壞人。」

  顧小冥的死魚眼凝視著李有財，「掌柜，你剛才應該賣我馬的，生意可不是這麼做的，你還通風報信，這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這種不悲不喜，毫無波瀾的眼神最有殺傷力，尤其是瞬間宰了十幾個人之後。

  掌柜李有財身體瑟瑟發抖，他兩腿一軟，庫通一下跪下了，低著頭開嚎：「大俠，大俠饒命，如果被毒鯊幫知道我賣了你一匹馬，我會遭殃的，他們會殺了我全家的，我真不敢賣，我上有老下有小，不敢啊。」

  顧小冥沒再說話，直接離開，動不動下跪，也真是折煞了人。

  本來他也沒有為難掌柜的意思，只是一個玩笑，可惜對方沒有GET到。

  李有財看著消瘦背影漸漸走遠，趴在地上，「哇」地一聲，把一天吃的東西全吐出來了。

  待煞星走出寶馬院大門，李有財小聲對身邊的老胡說：「他一定是魔鬼。」

  一旁的老胡認同地點點頭，又有些疑惑道：「掌柜的，剛才你說他是好人，可我看他怎麼有點不開心。」

  李有財用袖子抹了抹額頭冷汗，意味深長道：「因為他知道我在撒謊。」

  ……

  白犬在前面帶路，烏鴉在頭頂盤旋警戒。

  顧小冥一直開著洞悉之眼，可出了寶馬院，就再也看不到羅申的影子了。

  他只能依靠白犬靈敏的鼻子追蹤。

  今天不解決毒鯊幫的羅申，夜晚就無法入睡，他不會放任一顆定時炸彈在身邊。

  追蹤途中，顧小冥順便打量街道兩旁的過往人群。

  他發現一路走來，總是有人若有若無地打量他。

  那些人或是乞丐，或是攤販，或是茶攤喝茶的客人。

  雖然身份不一樣，但身上的氣質出奇一致，形單影隻，渴望被愛。

  顧小冥在他們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那是從出生就刻在骨子裡的孤獨。

  從雲下區來到貧民區，就感覺從一個多彩世界跳進一個黑白世界。

  這裡一切都是舊的，落後的。

  到處都是污垢垃圾，人們雙目渾濁，因缺失營養，身體佝僂。

  簡易棚子裡，總是能聽見有人爭吵。

  衣著破爛的孩子四處翻弄垃圾，他們對玩耍沒有概念，他們從出生就要適應生存。

  任何看到顧小冥的人，都對他露出明顯的敵意。

  腰間的無垠刃和獵魔左輪時刻威懾這些吃不飽穿不暖的人，讓他們不敢靠近。

  穿過喧囂又落後的居民區，白犬使靈在一家屠宰場門前停下。

  它沖前方揚了揚鼻子，然後化作遁光，回到空間之卵里。

  意思很明確，路我帶到了，目標在裡面。

  顧小冥手隨意搭在無垠刃上，淡漠無神的死魚眼中映射著屠宰場的生鏽大門。

  大門一左一右守著兩名大漢，腰間別著鯊齒短刀。

  氣味對了，人也對了，是毒鯊幫的人，應該就是這了。

  查看一下環境，顧小冥放棄從正門進入，而是繞到農家院後面，跳牆進入，避免打草驚蛇。

  院子到處都是裝著牲畜的鐵籠和牲口棚，味道十分沖鼻。

  院內圍著一圈毒鯊幫幫眾，羅申也在其中。

  中間正上演殺豬的戲碼，一千斤的活豬被木頭架子支撐，麻繩禁錮四肢，嘴巴哼唧哼唧。

  衣服敞開，露出茂密胸毛的屠夫一手拎著尖刀，一手拎著大鐵桶，他把桶放在豬頭下面，然後順手在豬脖子劃了一刀，技藝嫻熟。

  豬血就像瀑布揮灑在鐵桶里，噼里啪啦的聲音和豬的哼唧聲交織一起。

  那頭豬劇烈掙扎了一會兒，就安靜下來了，它的身體依然起伏，勻稱而緩慢地呼吸著。

  直到血被放干，它才會死亡，這樣肉質才更加可口。

  羅申嘴裡叼著竹籤，走到處於放血中的豬旁邊，拍了拍它沉甸甸的腦袋，「今天，這裡，每個加入毒鯊幫的新人都會得到一塊新鮮豬肉，這意味著你們未來要為毒鯊幫出一份力，吃了肉，從此我們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了。」

  殺豬分肉，是毒鯊幫接收新幫眾的儀式。

  羅申沖屠夫點了點頭，後者拿出磨石，現場磨起刀來，為一會兒的分肉儀式做準備。

  羅申發完言就脫離人群，他才不會把時間浪費在一群新幫眾身上。

  羅申大搖大擺走進一棟聯排平房，身後的新幫眾正為分肉而興奮異常，生活在這裡，一年都吃不上一回肉。

  沒人注意有道人影隱秘地跟在羅申後面，進入房屋。

  顧小冥小心翼翼地關上門。

  屋子裡十分空曠，沒有任何隔斷，與其說是房屋，倒不如說是倉庫更貼切。

  棚頂每隔一段距離，就垂下一條生鏽鐵鉤，上面掛著一分為二的豬，條條排骨連著肉筋。

  上面是肉，地面是凝固的血，紅得發暗，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肉腥味。

  顧小冥的死魚眼稍微凝聚，這是他認真的表現。

  之所以認真，因為羅申又消失了。

  即便開啟洞悉之眼，也沒能看到任何情緒顏色。

  顧小冥的心跳莫名加速，第六感告訴他，這可能是一個陷阱。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預想中的成群敵人沒有出現，什麼都沒有，只有掛在半空的死豬，鐵鏈輕輕搖晃，發出讓人牙酸的聲音。

  顧小冥從死豬屍體中間直穿過去，這棟房屋是長條形的，和另一間房屋聯通。

  也許羅申在下一個房屋。

  他放輕腳步，逐漸接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