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泡沫

  青年俯身將小龜抱起，欣然笑道：「是啊，昨天在城外碰到這個小龜的時候，我就知道一定是我的機緣到了！」

  「那得祝賀你！」峫小蠻摸了摸青年手中鸚龜的殼，忽然發現鸚龜的額頭中央有個金色的印記，乍看仿佛是個金色的圓斑，細看時，金色圓斑竟然是由無數繁密的紋絡聚集而成。

  「這個就是伏妖印？」峫小蠻指著鸚龜額頭的金印，好奇問道。

  「嗯，」青年點了點頭，笑道：「只要有這個印記，我的命令它都會聽！」

  峫小蠻轉頭問靈兒：「對於妖類來說，這陣符很厲害？」

  靈兒哼了一聲，道：「伏妖印直接節制著妖類的神志，如果它不聽話，只要主人一個念頭，它的神志就會受苦，你說它還敢造次麼？」

  峫小蠻嘖嘖讚嘆，很佩服那些能做出伏妖印的符師。與眾人聊一會兒天，兩人告了辭，回到了住處。

  靈兒伸個懶腰，坐在了椅子上，伸手一拋，將一個金色的扁圓形物拋給峫小蠻，道：「我看你對伏妖印挺感興趣，送個給你吧！」

  「哦？」峫小蠻接過，見這是個半手掌大、金色圓玉似的一個陣符，上面刻滿了細細的符紋，溫潤膩手，輕若無物，十分的奇異，「這個可是好東西！靈兒，它要怎麼用？」

  靈兒道：「很簡單，將你的血滴在它上面，然後把它印到妖的額頭就行了。」

  峫小蠻端詳著手中的伏妖印，心下稱奇。

  正把玩著，他心中忽然一動，問靈兒道：「靈兒，這印對人管用麼？」

  靈兒微微一笑：「當然管用！嗯，你要不怕被所有獵妖師仇視的話，可以對人試試！」

  「仇視？」峫小蠻一想也是，奴役妖類沒什麼，但奴役其他獵妖師就確實是很過分的事了。

  次日下午，峫小蠻與吉盟顯等人離開了滴落城。

  城外濕氣極重，沼澤上水汽氤氳，水汽混合著河藻腐爛的腥味，聞著很是刺鼻。一棵棵大樹般的蘆葦從混濁的水中參天長起，巨大的葉子籠罩之下，成群的蚊蟲團團飛舞。

  大多處的水只有人小腿般深，而有的地方卻也能沒過峫小蠻的腰，在這樣的水中行走，並不是一件舒服的事。

  五個人涉水穿林，路過一片長滿水葫蘆的寬闊水域時，遇上了一場戰鬥。水中十個烏黑鱗鎧的獵妖師縱橫揮劈刀劍，將一群十幾頭妖狼圍困在水中。

  吉盟顯看了，神色如常，大聲喊道：「各位需要幫忙麼？」

  「哈哈，小意思！」那邊語氣輕鬆地答道。

  峫小蠻經過這一年磨練，一眼判斷出這群妖狼境界很低，確實不必放在心上，那十個人對付綽綽有餘，心想他們兩隊結夥，應該是怕會放跑了幾個妖狼。

  吉盟顯見妖狼都被逼在了一處，回頭招手道：「咱們繼續走！」

  五人走著，走不到一里，又遇上另一個隊伍，這五人正在巡邏，駐守地就在附近。峫小蠻見他們神采奕奕，面上自信，看去頗是驍勇。

  互相打過招呼，峫小蠻幾人繼續前行。一步走一步水，四下看時，眼中能尋到的土壤地面實在稀少，乾燥的地面更是一處也看不到，腳步邁動時，水聲隨著步伐一直作響，圈圈漣漪在渾濁的水面蕩漾開去。

  峫小蠻邊走邊眼神警惕地在四周的水中和長草林中查視，思忖那些擅於潛行的妖若是偷襲，實在輕而易舉。覺得他們腳下帶起的水聲，已經將自己暴露在了明處。

  對於峫小蠻的疑慮，吉盟顯解釋道：「這本就是戰場，見面就會想殺，不必講究戰略！」

  天空逐漸暗了下來，一陣雷聲響過後，豆大的雨點開始落下，很快，瓢潑大雨傾瀉在了天地間。五人冒雨前行，對這毫無徵兆、說下就下的大雨都已經習以為常了。

  峫小蠻有點口渴，摘下頭盔，用頭盔接了半盔雨水，見這雨水非常清，低頭聞著還有草木的香味。喝了幾口解渴，問靈兒道：「你說這場雨會下多長時間？」

  靈兒被雨水澆得渾身濕透，正覺得可厭，煩惱地說道：「我希望永遠別下雨才好！」

  這場大雨卻是從傍晚時分一直下到了第二天清晨，幾人正游過一個較深的水灣時，峫小蠻眼角忽然一動，餘光所見到的水面似乎有些異常。

  她稍一停，扭頭細看時，不由得吃驚地瞪大了眼。渾濁的水面盪著漣漪，泛起白色的水沫，一些枯碎的葉片飄在水面上，葉片邊緣處的水沫突突地正往外冒著，顯得分外異常。

  峫小蠻心奇，眼光又瞄向一棵水桶粗的螺葦根部，見那裡被水浸沒的地方也在突突地冒著白沫，而且不只是這些地方，所有眼光看到的水域幾乎都在不停地冒出水沫。

  峫小蠻大感奇異，見靈兒他們也停了下來，忙道：「你們快看這水沫，這些水沫不像是魚或者蟲子吐的，你們以前見過麼？」

  吉盟顯細看了水面一番，若有所思，用力嗅了嗅空氣中氣味，笑起來道：「你等一等，一會兒有得好瞧呢！」

  「哦？」峫小蠻詫異。說話間水沫冒得越發快了。

  靈兒聽吉盟顯說有熱鬧瞧，也露出了很感興趣的神色。

  幾人游過水灣，在淺水處立住了腳看。峫小蠻定睛看著水中，這時水面上大片地方都被白色的水沫覆蓋了，望去白茫茫的一片。

  水沫突突地冒著，微小的水沫暴露在空氣里，並不破裂，以致越來越多，在各處積得也越來越厚。

  小半時辰後，峫小蠻已是瞠目結舌。

  他們幾人四周完全被水沫包圍了！水沫由原來水面上的一層，到後來的一尺厚，再到一人厚，最後大量的水沫完全淹沒了頭頂，而且還不停，一直在向上方增加，到現在連峫小蠻也不知道究竟他們淹沒在了多麼厚的水沫中。

  峫小蠻不可思議地伸手抓了把水沫，見水沫此時都變成了灰色，五人仿佛處在一個從灰色泡沫世界中掏空出來的圓球里。看時，幾人清理出的這個空間，只有身周的部分蘆葦莖葉從水沫的牆中露出，而腳下的水沫仍在突突往外冒著。

  「隊長，這到底是怎麼了？」峫小蠻眼中難以置信，分明看到許多小草魚、泥鱔、水蜘蛛類的蟲魚在水沫中向上鑽游而去，鰭肢游擺間極是靈活，似乎在這灰沫中遊動比在水中還更嫻熟。

  吉盟顯慢慢走了兩步，環顧周圍的水沫之牆，笑道：「這些泡沫從水和泥中生發，能在地面積到三四十米厚，這算是蕈沼的一種奇觀吧！你看這些蟲魚，它們平時生活在水裡，這時借著泡沫，就能去三四十米高的蘆葦尖處吃食了！大概是一夜的大雨引發出了水沫！」

  「嘖嘖，」靈兒搖頭，白紙似的臉上充滿了驚奇，拿短劍指著面前一條在泡沫中奮力上游的青魚，道：「這魚怕是得有一斤重，居然也能游得上去！」

  峫小蠻嘆為觀止。

  五人沒有趕路，都津津有味地見識著這幕奇景。大量的水沫不斷從地上的水中冒出，將先前生發的水沫一直向上頂去。有些小魚在泡沫中向上游，游經幾人頭頂的時候，還不小心掉了下來，讓峫小蠻看得極為有趣。

  「也只有在外域這樣的地方，才能看到這樣的奇觀吧！」峫小蠻滿眼驚奇。

  「上啊！」忽然，隔著灰色的泡沫牆，北面遠處傳來了嘶聲的喊叫。

  吉盟顯皺起了眉，一猶豫，便對峫小蠻四人道：「咱們去看看！」

  峫小蠻聽得呼喝聲，料想有隊伍恐怕遇上了妖，顧不得欣賞奇觀了，揮出掌力一邊清理泡沫，一邊和眾人向聲音來處趕去。

  打鬥聲不斷響起，五人趕到時，見一大片空曠區域上，六個人正和一頭丈許長的白色蜥蜴纏鬥在一起。

  周圍灰色泡沫的高牆圍著這塊區域，而上方無物，初晴的天光照了下來。

  峫小蠻精神一震，心神此時都凝聚在了前方那頭大蜥蜴上。

  這是頭一丈多長的蜥蜴，它渾身都覆蓋著白色的菱形鱗甲，粗糙的鱗皮表面還長了許多半尺來長的白色骨刺；一張扁闊的大口，兩排白厲厲的獠牙突出口外；令峫小蠻微微屏息的是，這頭蜥蜴的爪子上繚繞著濃郁的妖元。

  吉盟顯鏘地抽出劍來，沉聲道：「這頭戾目蜥是很厲害，咱們須得幫把手！你們要小心它的眼睛！」

  那六人一見峫小蠻他們，急忙呼喚求助。

  吉盟顯手執四尺長劍，劍身如虹，凌厲的劍氣懾人心魂，將九階獵妖師強者的氣勢展露無遺，當先搶攻而上。

  戾目蜥幽綠的眼睛見又來了敵人，刷地調轉身軀，尾巴猛地一擺，一道眩目的白光仿佛割裂空氣的巨刃，破空襲向吉盟顯，帶起狂暴的勁氣呼嘯聲。

  吉盟顯年已六十，卻絲毫不見老態，喝道：「妖孽！」手腕一震，長劍光芒眩目，貫空刺出，一道十來丈長的青芒剎那間迎上了蜥尾。

  兩股勁氣狠狠地撞在一起，澎湃的氣浪將泥水捲地激射向四方，大片的泡沫牆被衝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