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取靈

  「聽說還是一階獵妖師呢？」

  「最近失蹤的怎麼都是高階級的獵妖師呢？不會是妖族的人幹的吧？」

  偌大的階梯教室里，學生們全部堆積在落地玻璃窗前，看著外面嚴肅檢查的武士巡邏，不安的八卦著。

  唯獨一個一身黑衣的女孩靜靜坐在座位前看書，她帶著衣服上的帽子，只露出半張白皙的面孔，神情很是暗淡，仿佛根本沒有被身旁的熱鬧所吸引。

  而她身邊的男孩顯然十分好奇，一直豎著耳朵聆聽著他們的對話，似乎很想到窗前看一看。可身旁這個冷冰冰的女孩不動，他也不敢亂動。

  「再過兩天就是食妖大會了，獵妖師失蹤會不會對大會有影響？」

  窗邊的人依舊興致勃勃的談論著，男孩卻臉色一變，有些害怕的靠向女孩，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句：「小蠻，那邊有東西過來了！」

  女孩皺了皺眉，抬眼望向玻璃窗。

  遠處一個黑影正朝著這邊飛奔而來，看樣子像只黑熊。但這個年頭，動物們都縮在深山不敢出來，怎麼可能有這麼巨大的一隻黑熊往城裡跑。

  越來越近的時候，才發現黑熊毛色有些不同，並且更為高大，周身裹了一層暗黑色的霧氣，好似靈蛇般圍著它不斷纏繞。

  「不好，是妖獸！」同學們驚嘆道。

  峫（Ye）小蠻微微眯了眯眼，裹了層層黑布的手往桌面一拍，整個人便順著手上的助力飛身躍起，一下就夸到窗邊。

  幾乎是在同時，妖獸也拼命沖了過來，一人一獸掌心相擊，中間只隔了一層透明的玻璃。

  朝教室這面由掌心起，散開了一層金黃的光芒。光芒如同染了日光的水波，迅速覆蓋到整個落地玻璃上。

  妖獸雖然沒有被彈開，可強大的力量被生生削弱，那一掌不但沒有傷到任何人，就連玻璃也只是微微一震，仿佛吹過一陣微風，周圍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妖獸似乎覺有些迷茫，呆立不安地停頓了一秒，便朝著藏書閣跑去。峫小蠻收了手，金光也同她收手時消失不見。

  見她轉身，人群又開始小聲議論起來，內容卻不是那隻來歷不明的妖獸，而是眼前這個不起眼卻被宗一法師直接被封為獵妖法師的人物。若不是今天這一下，他們真要覺得這個人只是運氣不錯，擁有天生靈體的廢物。

  「那是什麼？」

  男孩迎上問道。

  峫小蠻凝眉不展，輕輕說了一聲：「是妖獸？」語氣卻不知是回答，還是自我肯定。但也只是這一秒猶豫，黑曜石一般閃爍的眸子又亮起來說道：「走，我們過去看看。」

  男孩站立不動，見她已經跑到門口，才不安的追上去，極力勸她：「可是老師讓我們待在教室……」

  一句話喊完，人已經消失在敞開的大門前了，男孩怯生生忘了一眼身後神情各異的人，又悶頭追了上去。

  峫小蠻並不在藏書閣，而是息在隔壁的尋妖樓上，男孩追了過去，氣喘連連叉腰在她身邊歇了好久，才好奇問道：「哎，你怎麼突然對一個妖獸感興趣了？」

  「他的眼神！」

  峫小蠻頭也不回的說道，眼睛依舊盯著藏書閣前的一場打鬥。追著妖獸過來的人不少，且都是生疏的面孔，如今離食妖大典不遠，興許就是負者大典的武士。

  因為她說了眼神，男孩順勢看了過去。那妖獸被四面埋伏，眼中卻沒有絲毫怒火，反倒是強烈的不安和心疼，好像是處在一個自己無法理解和認識的環境下，或者面對著極度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才會有的糾結眼神。

  「唔，那個眼神很像一個人……」

  「人？」

  「不，不是，好像一個熟悉的人……」

  男孩說完這句，只聽下方傳來沉悶的倒地聲，妖獸喉嚨上正中一劍，鮮血噴得到處都是，可直到整個身體砸到地上，那惶恐不安的眼睛也沒有閉下。

  「小蠻快看！」

  男孩忽然驚呼一聲，打斷了峫小蠻的思緒。再次放眼下去，發現不少學生和本在巡視環境的武士已經趴在妖獸身邊舔食起它流向地面的鮮血。

  平時優雅高傲的身姿此刻已經全然不在乎，像擁擠在一起貪食的豬仔，貪婪，愚蠢又十分狼狽。

  追著妖獸來的武士忍了忍，給身後的武士使了個眼神，兩人用長矛一插，將地上的妖獸半拖著走了。這麼一拖，才發現妖獸死前還緊緊扣著青石地板，原本尖利的爪子也被磨得血肉模糊，卻到死都沒有鬆手。

  峫小蠻心裡一動，猛地一下飛身躍下。

  忽然出現的身影嚇了武士一跳，剛拔出長矛就看清來人，有些不耐煩的揚了揚眉，還是拱手鞠了一禮，淡淡說道：「原來是小蠻法師，這會大家不都在教室等待消息，您怎麼出來了？」

  樣子甚是恭敬，語氣卻十分不滿。峫小蠻也不在乎，表情依舊平淡，好像根本不在意對面是什麼人，說了什麼話。

  只用手朝布袋裡掏了掏，拿出三顆金子，遞過去道：「這隻妖獸，我要了！」

  「你要了？」

  武士顯然沒有明白峫小蠻真正的訴求，帶了疑惑和鄙視的語氣問道。她卻不在說話，明亮的眼睛盯著武士，伸出去的手卻一直沒有收回。

  武士不安的望向別處，本希望校園的老師能出面調節，卻發現他們依舊沉醉在地上流淌的鮮血中，只得撇撇嘴道：「還沒有這樣的規矩……」

  峫小蠻也不收手，依舊舉著手中的三顆金子，默不出聲的望著武士。武士默默斟酌，雖然眼前這個人武階靈法都沒有他高，可因為出生便自帶靈力，王和法師都十分重視，如果此刻得罪了她，卻也不好收場。

  僵持了半天，才伸手拿走了她手中的金子說道：「食妖大典妖獸逃亡，幸得小蠻法師出手相助，既然如此，妖獸便交由您處置吧……」悻悻然編了這套話出來，意思就是要她自己承擔後果。

  峫小蠻卻依舊平淡，默默收回了手，淡然說了一聲多謝，便往妖獸邊走去。貪戀舔食血液的人們還沒有散開，如果武士不在這裡，這野獸早被他們撕開吃了，見峫小蠻過來，竟然有些期待她發布命令，讓他們分食妖獸。

  可她站了半響，只天真平淡的說了一句：「是我的！」

  等人都散了，躲在樓上的男孩才敢攀爬下來，不忍的望了一眼死狀悽慘的妖獸，乾脆背對過去，疑惑問道：「小蠻，你要這個妖獸的屍體做什麼？難道你要像他們……」

  「你不是說它像一個人嗎？昨夜消失的芎，生氣的時候眼睛就會這樣……」

  「什麼？」

  男孩險些直撲過去捂住她的嘴巴，不安的望向周圍，看確實沒有人了，才埋怨道：「你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這種話也敢亂說……」

  峫小蠻卻絲毫沒有被他影響，依舊直愣愣的看著那具屍體說道：「這還是你告訴我的！」

  「啊？」男孩嚇得連連後退，雙腳交叉一踩，人就摔了個屁股墩，也沒顧忌著疼不疼，就連連擺手說道：「你……你可不要亂說，我說的是他像一個熟悉的，不是說他像失蹤的老師……再……再說了，老師是獵妖師，怎麼可能變成妖獸？」

  「是啊，獵妖師怎麼可能變成妖獸？」

  峫小蠻語氣中帶了些傷感，一句話說的飄然無力。男孩心裡一堵，又站起來勸道：「小蠻，你別這樣，我們總會找到真相的……」

  「是，我們總會找到真相的」一句話似乎又點燃了她的動力，語氣也顯得激昂有力。男孩還沒反應過來，又聽她說道：「夜寇，你耳朵靈敏，幫我看著有沒有人，要是有，儘量幫我引開……」

  「哦！」夜寇有些沒法適應她多變的情緒，撓了撓頭應了一聲。一轉頭才反應過來什麼，緊張問道：「你又要讓它出來？」

  「嗯。」峫小蠻回應依舊淡漠，似乎人族並且都是獵妖師的學校中召喚一隻妖獸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要是被發現，你會被殺頭的。」

  峫小蠻卻已經掏出了懷裡的白玉石盒，皺眉喝道：「快去！」見他無奈走了，才輕聲說道：「牟牟，快出來。」

  石盒中爬出一個小小的人來，只有一掌來高，渾身都是白毛。似乎十分膽小，看到地上的屍體後就一直發抖。

  峫小蠻又揉揉它的頭道：「麻煩你了，幫我把它的記憶抽出來，我要看看它生前都經歷了什麼……」

  牟牟這才躍到屍體身上，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屍體周身冒出淡淡藍光，接著從屍體的毛髮中飛出很多黑線似得小蟲，它們就在屍體上空盤旋飛舞，好像電視受到信號干擾顯示的雪花屏。

  接著屏幕一黑，小人牟牟精疲力盡的跪坐在屍體上。峫小蠻一手將它拎了起來，她才有氣無力的說道：「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大，但它身上有跟你相似的味道。」

  沒有記憶？但它死的時候並沒有人對它使用符紙和法術，怎麼會沒有記憶呢？和自己身上的味道，那又是什麼？

  正想著，她直覺後頸一麻，便有人衝到跟前，大聲喊道：「什麼人，竟敢在人族地界召喚妖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