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死了……
2023-12-04 23:43:38 作者: 森淼
「我不能撇下病人不管。」
「杜冷定醫生……」
「另外,」杜冷定又說,「這樣並不解決問題,是吧?我真不明白我幹嗎要逃跑,待我回來,又得開始找我麻煩了。」
等了一會兒,陳晨嘆了口氣說:「你的話也有道理,」他接著呼哧呼哧起來,聽起來感冒很厲害,「你什麼時候再和穆豪傑聯繫?」
「不知道,誰是後台他好像有些線索了。」
「也許有人給穆豪傑的錢比你給的多,你想過沒有?」陳晨急切地說。「如果他要你去見他,就給我打電話,這兩天我在家休息養病。千萬不要單獨見他。」
「你無中生有,」杜冷定反駁,「就因為穆豪傑替我從車上卸下炸彈……」
「還不止這點呢!」陳晨說,「我有一種感覺,那就是你找錯了人。」
「從他那兒得到信兒我就給你打電話。」杜冷定答道,放下電話,手微微發抖。陳晨疑心太重?不錯,穆豪傑可能以炸彈為幌子欺騙他,贏得他的信任,那麼第二步就容易得多了——給杜冷定打個電話,約他在荒僻的地方見面,藉口找到了證據,然後——想到這裡,他不寒而慄,難道他對穆豪傑的品行估計錯了?
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到穆豪傑的印象,當時認為此人沒什麼能耐,也不聰明,後來才發現雖然這張面孔普普通通,然而頭腦卻十分敏捷。但這並不等於穆豪傑值得信賴,而且,還有……忽然他聽到外間接待室門響,好像有人來了,那是齊沁欣。他很快把錄音帶鎖好,走過去開門。
齊沁欣站在走廊里,身穿一件漂亮的藏青色上衣,頭戴一頂小帽,這樣臉的輪廓更加鮮明。她陷入沉思中,並沒意識到杜冷定在瞧著她。他仔細端詳著她,把她的美貌盡收眼裡。他竭力挑剔她的美中不足之處,好找到某種理由使他覺得齊沁欣不適合他,有朝一日能找到一個比她更好、更適合的女性,這真有點「吃不著葡萄反說葡萄酸」的味道,由此看來精神病學鼻祖不是弗洛伊德,而是伊索。
「你好!」他先打招呼。
她抬起頭來,然後笑著回答:「你好!」
「請進。」
當她擦過他身邊走進診所時,豐滿的身子使他像觸電似的陣陣激動,她轉過身用那雙迷人的眼睛看著他,「找到那撞了人又溜掉的司機了嗎?」她臉上露出關切的神情。
急切地想把一切都告訴她的衝動再次捅上心頭,然面他知道不能這樣做,從好處想最多不過贏得她的同情,從壞處想,可能將她也捲入危險之中。
「還沒有找到。」他指著一張椅子,請她坐下。齊沁欣注視著他的臉:「你看上去很勞累,這麼快就開始工作了?」
哦,天哪!他沒想到自己居然能忍受別人的同情,要是同情來自他人,情形就不同了。他說:「我感覺良好。我已取消了今天的全部預約,但電話局找不到你,所以沒能轉告。」
焦慮不安的表情閃過她的臉部,她似乎覺得自己在干涉別人的私事,於是就說:「很抱歉,要不我這就走……」
「請別這樣,」他很快接過話來,「我很高興他們接不通。」這可能是最後一次見她了。「你感覺如何?」
她猶豫了一下,好像要說什麼,卻又改變了主意。
「我現在心裡有點亂。」她用奇怪的目光望著他,目光中有種東西輕輕撥動了他的心弦,他感到一股暖流從她身上流過來,一種強烈的欲望在身體裡躁動。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正想入非非:試圖將自己的情感傾向於她。此刻的他被搞得暈頭轉向,像精神病學一年級學生。
「你什麼時候到歐洲去?」他問。
「聖誕節早晨。」
「就你和你丈夫去嗎?」他含混不清地問。「去什麼地方?」
「斯德哥爾摩、巴黎、倫敦、羅馬。」
「我多麼想和你同游羅馬!」杜冷定不由得想起一年前曾在那兒的醫院裡實習,當地有一家古色古香的餐館,就在泰吾里公園附近,它坐落在山頂上,在那兒你可以沐浴在陽光中,觀看成千上萬的野鴿掠過陡峭懸岩,把天空都遮住了。
現在,齊沁欣正要跟丈夫去羅馬。
「這是第二次度蜜月。」她的聲音有些緊張,普通人是聽不出來的,可是逃不過杜冷定訓練有素的耳朵。
杜冷定走近一步盯著她,表面上她很平靜,正常,但他能覺察到她的緊張心理。知果這是少女在熱戀中到歐洲度蜜月的話,這裡缺點東西,情調不對頭。他突然悟出缺少的是什麼東西。
齊沁欣既不激動也不興奮,要不然就是被某種更強大的情感所壓倒。這種更強大的情感是悲哀?悔恨?他意識到自己在凝視她。「在歐洲要待多久?」
她嘴角掠過一絲微笑,好像她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不能肯定,」她難過地說.「安爾尼的打算沒有最後定下來。」
「哦!」他瞧著地毯情緒低落。這一場戲就要演完,他不能讓齊沁欣就這樣退場,得由他來立即打發她走;在這場戲裡,他當了大傻瓜,感到十分氣惱。
「齊……」他開口道。
「嗯?」
他極力使語氣輕鬆些,「我藉故請你來這兒,其實你沒有必要再跑一趟,我不過想和你說聲再見。」
說也奇怪,她倒消除了一些緊張。「我知道,」她平靜地說,「我也想來和你道別。」她聲音中有什麼東西抓住了他。
她站起身來。「杜冷定,」她仰望著他,用自己的眼神吮吸他的眼神,雙方都看到了對方的心底,一股激流激起了肉體的陣陣激情,他向她靠近,突然又站住了,他不忍心把她捲入危機四伏的境地。
他開口再說話的時候感情已經平靜下來。
「從羅馬給我寫張明信片來。」
她看著他好半天,「請多多保重,杜冷定。」
他點了點頭,好像還有話要說。
她走了。
電話鈴響過了三次杜冷定才聽到,他拿起聽筒。
「醫生,是你嗎?」穆豪傑打來的電話,他的聲音好像是蹦出話筒的,激奮之情四溢,「就你自己嗎?」
「沒有別人。」杜冷定覺得穆豪傑的激動有些異常,究竟是要告誡還是表示憂慮,他無法確定。
「醫生,我曾對你說過我憑直覺知道誰可能在幕後指使,記得嗎?」
「記得。」
「我的直覺沒錯。」
杜冷定覺得一股寒氣直透全身。「你知道是誰殺死了何遠強和白婉柔?」
「嗯,我不但知道是誰幹的,而且知道這麼幹的動機。下一個目標就是你。」
「快說——」
「在電話上不便說,最好找個地方面談,你一個人單獨前來。」
單獨前來!
「聽著嗎?」電話里傳來穆豪傑的聲音。
「聽著吶。」杜冷定耳邊響起了陳晨的聲音:千萬別與他單獨會面。「為什麼不在我這裡見面呢?」杜冷定問道,故意拖延時間。
「我被人盯梢了,好不容易甩掉了尾巴。我現在在五星肉類加工廠打電話。在23街,第10大道西邊,挨著碼頭。」
杜冷定仍難以相信穆豪傑在設置圈套加害於他,決定考察他一番。「我帶陳晨一道來。」
對方急了。「誰都別帶,就你自己一人來。」
原來如此,說對了吧。
杜冷定腦海里浮現出穆豪傑的形象——整個一尊胖佛爺,這老兄單純老實,竟每天收費五十元,精心策劃謀殺,真不可思議。他竭力控制情緒,保持語氣平靜。「好吧。我馬上就來。」接著又追問了一句:「你敢肯定誰是幕後主使人?」
「絕對肯定。你聽說過唐雄這個人嗎?」穆豪傑說完把電話掛了。
杜冷定心潮翻騰,想理出個頭緒,談何容易。隨後,他從本子上查到陳晨家的電話號碼,撥了五次,沒有反應,便惶恐不安起來,心想陳晨也許不在家,這如何是好。敢不敢只身前去會穆豪傑?
正尋思間,話筒里傳來了陳晨重重的鼻音:「喂,哪位?」
「我是杜冷定。穆豪傑剛來過電話。」
「他有什麼說法?」
杜冷定遲疑片刻之後才回答。「他約我在五星肉類加工廠會面,叫我單獨赴約。」
陳晨苦笑。「我早就料到這步棋了。不要中他的奸計,你不要離開,我這就打電話給劉方,我倆一道來接你。」
「也好。」杜冷定緩慢地掛上電話。「這尊從電話簿上找到的佛爺,真叫人摸不著頭腦。」心頭泛起一種難以名狀的悲哀,自己曾對穆豪傑懷有好感,甚至信任感,而他卻在伺機加害於他。
二十分鐘後杜冷定打開門鎖,讓陳晨和劉方進診所。陳晨紅紅的眼睛淚汪汪的,嗓音嘶啞,流著清鼻涕。他患著重感冒,原本在家臥床休息的;杜冷定硬把他從家裡拉出來,現在見他這副模樣,心裡一陣內疚。劉方朝杜冷定微微點了點頭,顯得十分冷漠,甚至含有幾分敵意。
「穆豪傑的電話內容我已向劉方匯報了。」陳晨說。
「不錯。到底在搞什麼名堂,我們要查明。」劉方陰陽怪氣地說。
五分鐘後三人乘坐一輛沒有標識的警車,在西區商業街急速行駛。開車的是陳晨。這時小雪已停,暴風雨正滾滾而來,席捲靜安上空,午後的陽光不堪烏雲的重壓,黯然失色,時隱時現。
忽聽得遠處震耳的雷聲,接著一道刺眼的閃電像劍似的掠過天空,雨電就劈里啪啦打在車頂上,打在擋風玻璃上。汽車穿過商業區,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漸漸稀少,映入眼帘的是又小又髒的公寓樓,亂擠在一起,好像在凜冽的寒風中爭取一絲溫暖。
汽車轉入23銜,朝西向哈得遜河開去,經過一片堆破爛的地方,經過破破爛爛的店鋪,邋邋遢遢的酒吧,經過儘是汽車修理廠、貨車場、運輸公司的街段。快開到第10大街拐角的時候,劉方命令陳晨在馬路邊停下車。
「我們就在這兒下車。」劉方轉身問杜冷定:「穆豪傑說有人跟他在一起嗎?」
「沒有。」
劉方解開大衣紐扣,把左輪手槍從皮套取出,轉移到大衣口袋,陳晨也把他的左輪手槍放進大衣口袋。「跟在我倆後頭。」劉方命令杜冷定。
風大雨急,雨點打在臉上怪痛的。三人急匆匆地走,低著頭躲避雨點;走到一處,見一幢破舊的樓房,門上一塊退了色的牌子,寫著:五星肉類加工廠。四下里空蕩蕩的,沒有小轎車,也沒有大卡車,沒有燈火,連個人影都沒有。
兩名警員走到門口,一邊一個站定。劉方試了試門,發現是鎖著的。上下左右看了一遍,不見門鈴。他和陳晨豎起耳朵聽,只聽得雨聲打破死般的寂靜。
「看來下班了。」陳晨說。
「可能是下班了。」劉方答話。「聖誕節前的星期五,大多數工廠只工作半天,中午就開始休息了。」
「工廠總該有裝卸貨口吧。」
這次劉方沒有回答。
杜冷定跟在劉方和陳晨後頭,三人都小心翼翼躲開地面上的水窪。順樓房走著走著,忽然前面出現一條巷道,三人便停步,著沒有動靜,才繼續往前走,最後來到裝貨平台。
「好,」劉方對杜冷定說,「喊話。」
杜冷定覺得自己在出賣穆豪傑,心裡很不是滋味兒;經過一陣猶豫之後,他高聲喊:「穆豪傑!」一隻貓正在尋找干地方避雨,被這冷不防的叫喊嚇了一大跳,發怒地嗚嗚叫起來。杜冷定不理會貓嗚,又喊一聲:「穆先生!」
平台上有一扇木頭的大滑門,貨從裡邊庫房通過這道門拉到平台裝車。沒有台階通平台,劉方兩手搭在平台上,身子驀地升上去,像他那麼大塊頭的人,動作卻這麼敏捷靈巧,實在令人驚嘆。接著陳晨登上平台,最後是杜冷定。陳晨走到滑門跟前,用力一推,原來沒有上鎖,門滑開了,發出尖利刺耳的巨響。那隻貓立刻響應,滿懷希望地嗚嗚叫開了,找避雨處那檔子事早已忘個乾淨。庫房裡漆黑一片。
「帶手電筒了嗎?」劉方問陳晨。
「沒帶。」
「媽的!」
三人進了庫房,在黑暗中摸索著慢慢移動。杜冷定又叫喚:「穆豪傑先生?我是杜冷定。」
只有三人踩著木板發出的吱吱嘎嘎的聲響。劉方在衣褲口袋裡翻找,好不容易掏出一盒火柴。他劃著名一根,把它舉高,微弱的光不停地搖曳,這黃豆般大的亮光就像出現在一個巨大的山洞裡,隨時都有被黑暗吞噬的危險。
「去找他媽的電門!」劉方粗聲粗氣地說。「最後一根火柴都用完了。」
杜冷定聽見陳晨的腳步聲,他正順著牆壁摸索著走,尋找電門。杜冷定也慢慢地住前移動,但他看不見兩名警員。「穆豪傑。」黑暗中爆發出杜冷定的叫喊。過了一會兒,從庫房那一頭傳來陳晨的聲音:「這兒有一個電門。」聽得咔嚓一響,卻不見燈亮。
「準是總電門關了。」劉方說。
杜冷定不小心撞到牆上,正伸手找東西支撐,忽然落在門閂上,他把閂往上一提,一拉,笨重的大門應聲而開,一股寒氣撲面襲來。他大聲叫喚:「我找到一扇門。」他邁過門檻,小心地往前挪動。剛挪動一步,就聽得背後門關上了,他的心怦怦地直跳。這裡竟然比剛才那問庫房更黑暗,他仿佛掉進了一口深煤井。
「穆豪傑?穆豪傑?」
寂靜,沉沉的、密密的寂靜。杜冷定想:穆豪傑一定在附近什麼地方。如果不在,劉方會怎麼想?他准以為自己又在謊報軍情,轉移視線。
杜冷定往前邁了一步,忽然有個冷冰冰的東西蹭在臉上,猛地偏頭躲開,只覺得頸部短髮根根直立。他聞到血腥味,聯想到死亡,黑暗中潛伏著惡魔,伺機把他吃掉。恐懼感一直冒到頭部,刺得頭皮都痛了;他的心突突地跳,直發慌,呼設困難。
顫抖的手伸進大衣口袋,摸了一陣,摸到一盒火柴,擦亮一根,借著火光,看見眼前一隻不動的巨眼,立時醒悟到那是從肉鉤上倒掛著的死牛。透過微光,他瞥見了其他屠宰過的牲口,同時瞥見遠處一扇門的輪廓。說不定過那門可以通到辦公室,穆豪傑可能在那裡等他呢。
杜冷定通過黑暗向門走去,不時撞到牲口的胴體上,一次又一次心驚肉跳。他邊走邊叫:「穆豪傑!」
不知道陳晨和劉方在幹什麼,奇怪兩人都不露面,也沒動靜。被什麼東西或事情纏住了?他在屠宰過的牲口旁邊通過的時候,感覺到仿佛有人在開可怕的玩笑。但想像不出是誰開這個玩笑,為什麼開這種玩笑。靠近門的時候,他又跟一頭倒掛的牲口撞個滿懷。站定下來,辨認方向,劃著名剩下的最後一根火柴,忽見肉鉤上掛著一具屍體,定睛細看,原來是穆豪傑,齜牙咧嘴,既可憎又可怕。
穆豪傑的屍體被拉走了,驗屍人員完事後已離開現場,只剩下杜冷定、劉方和陳晨。他們三人坐在經理辦公室里。辦公章很小,陳設不多:一張舊桌子,一把轉椅,兩個文件櫃,牆上幾幅月份牌。室內電燈都亮著,一個取暖的電爐開著。
工廠經理,一個名叫毛光耀的先生,正在人家家裡聚會,忽然被人叫走,去廠里回答警方的問題。他向警方解釋:因為是節日周末,他讓雇員中午就歇息了。十二點半他把廠門上了大鎖,當時工廠里已沒有人了。毛光耀醉醺醺的,問不出什麼名堂,劉方便派人把他送回家。杜冷定沒有怎麼聽見警方和經理的問答,他的心思在穆豪傑身。一個好端端的人竟然慘死在屠宰場。是自己牽連了穆豪傑,否則他不會死的。
將近午夜了。穆豪傑的電話內容杜冷定已重複了十遍,不斷重複已使他感到厭煩。劉方弓著背坐在那裡,一邊嚼咬雪茄菸,一邊留神觀察杜冷定。半天不說話,最後開了金口:「醫生,你平時看不看偵探小說?」
杜冷定驚異地望著他。「不看。問這幹什麼?」
「當然有道理。你這個傢伙簡直好到叫人難以相信,杜冷定醫生。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卷在裡頭了,而且卷得很深,這話我對你說過的。你倒會裝瘋賣傻,一下子由殺人兇手變成了被殺對象,編造了車禍的故事,什麼人家開車故意把你撞倒——」
「汽車確實把他撞倒了。」陳晨提醒劉方。
「這種拙劣的障眼法,明眼人一眼就看破,甚至新來的警察也不會受矇騙,因為實在不高明。」劉方怒氣沖沖把陳晨順回去。「所謂的車禍完全可能是醫生本人串通別人合演的鬧劇。」他轉過身去對杜冷定說:「後來你打電話給陳晨,編造了又一個荒唐的故事,什麼兩名男子闖進診所,想殺死你。」
「確實有兩名男子闖進診所。」杜冷定分辯道。
「沒有,絕沒有的事。」劉方厲聲道。「他們使用了一把特製的鑰匙?你說只有兩把鑰匙,你拿著一把,白婉柔拿著一把。」
「你說得對,只有兩把。我對你說過——他們仿造白婉柔的鑰匙做了一把。」
「我明白你的意思,所以做了石蠟的試驗,證明白婉柔的鑰匙沒有人仿造過。」說到這裡,他停下來,讓杜冷定好好領會意思,停了一會兒,他接著說:「排除了她那把,只有你這把了,對不對?」
杜冷定瞧著劉方,久久說不出話。
「見我不信你那套所謂瘋子到處亂跑殺人的說法,你就從電話簿里找了偵探,又隨手在你汽車裡放了個炸彈,只是我沒有親眼看見,因為炸彈已經不在了。然後你打定主意再拋出一條命,於是對陳晨編了一套鬼話,說什麼穆豪傑打電話要你去見面,據說知道誰想殺你——一個神秘的瘋子。可是你猜怎麼著,我們三人到了這裡,他老兄已倒掛在肉鉤上了。」
杜冷定氣得滿瞼通紅,熱辣辣的。「這些不干我的事。」
劉方惡狠狠地盯了杜冷定老半天。「你知道沒有逮捕你的唯一原因是什麼嗎?因為我還沒有找到這件複雜案子的作案動機,我會找到的,一定能找到。有言在先,別怪我劉方不義。」說完他站起來。
杜冷定猛然想起一件事。「且慢!」他說。「唐雄怎麼樣啦?」
「他怎麼啦?」
「穆豪傑說他是幕後操縱者。」
「你認得唐雄?」
「不認得,」杜冷定說,「我猜——我估計他在警察局掛了號的。」
「沒聽說過這個人。」劉方轉向陳晨。陳晨搖搖頭。
「好吧。根據唐雄的特徵,畫張像,分別發送到聯邦調查局、國際警察組織、美國各大城市警察局長。」他瞧著杜冷定,「滿意嗎?」
杜冷定點點頭。不管幕後操縱者是誰,這個人一定有犯罪記錄!對上號想必不太難。
他又想起穆豪傑。雖然貌不驚人,卻有滿腹警句,頭腦敏慧。準是被人盯梢到這裡,遭遇不幸。按理他不會對別人談論這場約會的,因為他再三強調嚴守機密。不管怎樣,現在警方起碼知道他們在搜尋的人叫什麼名字了。凡事預則立。
第二天早晨各家報紙都在頭版位置赫然登出穆豪傑被殺集的報導。杜冷定在去診所的路上買了一份報紙。新聞報導只提到他是目擊者,與警方一道偶然發現穆豪傑的屍體。劉方沒有向報界透露全部細節。這真是個精明鬼,有心人,凡事留一手。
那天是星期六,上午杜冷定照例該去一所醫院查病房,但他已安排別人臨時代替,自己則徑直去診所,獨自一人乘電梯上樓,走出電梯,看走廊里沒有形跡可疑的人,這才放心。事實上他仍不安心,一直在尋思:時時刻刻提心弔膽,怕遭暗算,這種日子怎麼過,活著又有什麼樂趣?
那天上午好幾次拿起電話,想問問陳晨關於唐雄的消息,可是每一次都把要問的欲望抑制住了。一旦有消息,陳晨自然會打電話給他的。唐雄的作案動機,杜冷定苦苦思索,還是迷惑不解。唐雄其人可能是他多年前治療過的患者,那時他自己還是個實習醫生。那人當時認為杜冷定怠慢了他或刺傷了他的自尊心。但是他實在想不起有名叫唐雄的患者。
中午,他突然聽得有人開接待室的門,原來是陳晨。杜冷定從他的表情看不出什麼名堂,只覺得他比以前更形容憔悴,臉顯得更長了。鼻子紅紅的,尤其是鼻尖,像個紅果,還不停地抽鼻子。他走進裡屋,撲通一下跌進椅子裡,人好像癱了似的。
「打聽到唐雄的消息了嗎?」杜冷定急切地問。
陳晨點點頭。「我們收到了聯邦調查局與各大城市警察局長發來的電傳,噢,還有國際刑警組織發來的電傳。」杜冷定屏住呼吸,靜候下文。陳晨接著院:「都沒聽說過唐雄這個人。」
杜冷定用懷疑的目光看著陳晨,心情沉重,仿佛壓著一塊大石頭。「那是不可能的!我的意思,你明白,總有人認得他。一個人幹了這麼多罪惡勾當,來去都無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