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京師保衛戰（二十）

  師羽目不斜視的走過去，對此情景根本無動於衷。

  青煙散後，殺影忽然出現。他甩了甩匕首上的鮮血，回歸到隊伍里。

  幾人一路前進，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不多時便來到目的地——紫禁城腳下。

  幾乎所有軍兵都被調往前線了，這皇家重地前顯得格外空虛。守門的兩個羽林軍不知是被收買了，抑或本就是臥底，把旁邊的小門打開，將眾人讓進去。

  一行人走過奉天門直抵奉天殿，可一路上竟連半個守衛也沒遇上。審千里疑道：「如此安靜，莫非有什麼陷阱不成？」

  師羽哼道：「所謂陷阱只對獵物有用，征服者卻有另一種選擇……」他嘴角微揚，吐出幾個字：「從上面碾過去。」說罷推門走入大殿。

  四下里只有幾名宦官，一見幾人立刻散得乾乾淨淨。陣陣紫霧正從仙鶴與瑞獸嘴中飄出，讓皇位上的身影顯得撲朔迷離。

  師羽大聲對皇帝道：「朱祁鈺！你得位實屬偶然，想來也做不長久。不如現在讓位於我，我立即封你為親王，並賜丹書鐵券永享富貴。你意下如何？」

  皇帝忽然站起身。甩了甩袖子道：「這煙怎麼這麼濃？嗆死我了！」說罷走下丹墀。只見他頭戴軟翅烏紗，身穿金燦燦的龍袍，卻哪裡是什麼朱祁鈺，分明是墨麟。

  墨麟望著目瞪口呆的眾人哈哈一笑：「怎麼樣？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相比別人，師羽倒沒有特別意外。只是咬著牙恨恨道：「果然又是你……」

  「沒錯，當然是我。」墨麟悠哉的說道。他扯起袖子，看了看身上的金龍。「實話告訴你吧，皇位上又冷又硬。周圍又孤零零的，真沒什麼意思。我勸師兄你還是別當什麼皇帝算了。」

  師羽一言不發，默默拔出墜霞神劍。

  墨麟慌忙擺手：「等等，你這個人怎麼這樣？還沒說兩句話就動刀動槍？且聽我把話說完！」

  他望了望左右，早已不見太監們的蹤跡，於是故意嘆氣道：「師兄。你我雖有深仇大恨，可如今國難當頭，咱們兄弟應當共御外侮才是。你於此時對宗室和朝廷動手，未免……未免不合時宜了吧？」

  師羽道：「這你不用擔心。我登基後會立即率人抵抗，不出三月定會把蒙古人打回老家，永生永世不敢再看邊境一眼。」

  墨麟搖搖頭：「朱家得江山已久，人心大定。你貿然復辟，只怕天下人不服。」

  師羽冷冷道：「誰不服，我就殺了誰。」

  墨麟還想說些什麼。師羽用劍一指道：「你的話太多了，我應該先讓你閉嘴。」

  墨麟向殿後瞟了一眼，有兩個身影匆匆趕來，不禁大喜道：「師兄，我遇上你自然難逃一死。可在臨死之前卻想讓你看一樣東西，不知你可否應允？」

  夏侯殷上前一步，大聲道：「姓墨的，你少耍花招！誰不知道你詭計多端，難道想弄出什麼機關害我們嗎？」

  韓不疑也低聲道：「墨師兄向來狡獪，您應當立即殺他以絕後患。」

  墨麟知道他准沒說好話，立即沖師羽大聲道：「大師兄心懷天下，難道連一個臨死之人的心愿都容不下？未免太可笑了吧！」

  師羽哼了一聲：「好，有趕緊拿來。我只給你十個彈指的時間。」說罷屈指數道：「十、九……」

  這時殿後傳來陣陣腳步，兩名宦官抬著一卷古舊的長軸走來。

  師羽不禁一愣，失聲道：「這是……」

  兩人將捲軸緩緩展開，竟是一副極長的畫卷，上面描摹一座城的繁華景象。

  宋朝張擇端親筆所畫，《清明上河圖》。

  那舊日的繁華、富庶和榮光，被封存在這近兩丈長的畫卷里，雖然時隔數百年，依然栩栩如生。那是怎樣的一天，平凡又偉大。人們沒有被壓迫的恐懼，更沒靈魂的枷鎖，真實而自由的活著。

  兩宋得國祚綿長，能以半壁江山抵擋蒙古鐵騎五十餘年，答案全在這幅《清明上河圖》里。

  歷史總會用他的殘酷證明：有時文明無法抵擋野蠻和愚昧，仁義之師也會一敗塗地。可是有些人，有些事和有些過往卻把火種傳下去了，它燃在人們心裡，給人以慰藉，終會於某一天再成燎原之勢。

  像師羽這樣天不怕地不怕的英雄，見到長卷忽然渾身發抖，眼眶中淚光閃動，顫聲道：「這……這是……」

  墨麟大聲道：「沒錯。師兄，這就是你的家——汴京！我知道你為何那麼執著於當皇帝，因為你根本不姓師，而是姓趙。你是宋朝皇族後裔！」

  隨行幾人一聽不禁大為驚訝，失聲道：「大師兄，莫非……」

  師羽沉默半晌，終於緩緩道：「沒錯。我不應該叫趙羽才是。」

  眾人均想：相傳趙宋皇族最後一脈在崖山殉國，想不到時隔近兩百年卻還有傳人，非但如此還做了我們的師兄，世間之事出人意料，真是匪夷所思。

  墨麟見師羽神情動容，立即說道：「古往今來歷朝歷代中，以宋最為仁德。期間雖有幾個昏君佞臣，可絕大部分時間裡四海昇平，百姓安居樂業，並無戰亂之苦。老話說『寧為太平犬，勿為亂世人』，可有宋一朝，大伙兒終於可以抬起頭堂堂正正的做人了。」

  師羽凝視畫卷，心中泛起陣陣波瀾，一時默然無語。

  墨麟繼續道：「可如今天下蒙塵，你不救百姓於困厄，反而甘與當年滅亡-國家的胡虜暗通款曲。天下人聽說趙宋的子孫居然是這等貨色，豈能追隨於他？你又怎能光複列祖列宗的偉業？」

  這一番話說得師羽啞口無言，居然半個字也反駁不得。

  然而幾名同伴里韓不疑專精申韓商鞅之術，立即驚覺墨麟的用意，對師羽道：「大師兄不可受此人蠱惑。自古帝王取天下，哪有不用詐術的？墨師兄滿口仁義道德，實際上卻是要破我的二虎競食之計。你萬萬不可上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