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7章 萬物終歸寂寥

  命運的選擇似乎並沒有那麼艱難。

  這一晚，緹斯將剩餘三百多萬生物都拉入沉睡的幻夢中，並根據每個生物的情況推演他們美夢的長短。

  製造死亡有很多辦法，這應該是最溫柔的一種了。

  緹斯替江城扛下了這三百多萬殺戮的罪惡。

  接下來的歲月，這些普通生物在美夢中逐個去世。

  十多年後，隱形狗與那條小花狗都老了。

  狗的壽命確實比人類短了很多。

  他最終還是沒有要孩子，他不希望自己的後代給江城造成麻煩。

  在一個平靜的午後，隱形狗趴在溫暖的陽光下，眼皮越來越沉，視線逐漸變得模糊，只覺得身前有一道熟悉的人影。

  「江城……是你嗎？」

  「是。」

  「骷髏頭死了沒……」

  「還沒。」

  「老子竟然先死……艹……」

  這是隱形狗留在世上的最後一個字。

  說完這個字後，他走完了一生。

  骷髏頭在一旁淚流滿面，空洞洞的眼眶裡不停掉出眼淚，以後再也沒狗能跟他吵架了。

  事實上，骷髏頭也撐不了多久了。

  菲奧娜死後，身為她僕從的骷髏頭就失去了所有力量來源，每一天都在變弱，已經逐漸要變成普通的骷髏架子了。

  幾天後，那條小花狗也離開了。

  江城將她與隱形狗的屍體葬在一起，算是夫妻合葬了。

  又過了幾個月，骷髏頭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他嘆息一聲，坐在隱形狗的墳邊說：「唉，我本是已死之人，能重活一世，還能認識這麼多朋友，也算是知足了……」

  說著說著，他渾身的骨頭架子開始散落。

  最後一縷詭異力量從他體內消失，他徹底化作一堆枯骨。

  江城把骷髏頭埋在了隱形狗的墳墓一旁，讓他倆下去之後慢慢吵。

  在隱形狗的墳墓另一邊，還有兩隻松鼠的墳。

  這兩隻松鼠是最早離開的，他們的壽命比狗還要短。

  又過了幾年，彼得找到江城，表示他也要離開了。

  他本是禁忌級的生命，又吸收了吸血鬼始祖的力量，活個幾萬年都沒問題，但在聽了江城的計劃後，就散去了所有禁忌力量，成為一隻普通的吸血鬼。

  如今他這隻吸血鬼的壽命走到了盡頭。

  「大哥，我死了之後，你會想我嗎？」彼得認真問道。

  「應該會的。」江城點頭。

  「『應該』這兩個字說得好勉強啊……」

  說罷，彼得隨即腦袋一歪，掛了。

  他死得相當乾脆。

  江城輕嘆一聲，把彼得埋在骷髏頭的墳墓旁邊，拍了拍他的墓碑，低聲說道：「放心吧，肯定會的。」

  彼得死了沒多久，河狸也死了。

  他在臨死前還不忘叮囑江城後代的問題。

  幾個月後，江生與他的戀人易小衫也隨風逝去。

  他們本就是遊魂，在散去一切力量後，只剩下單薄的魂體，恩愛地過了小半生，就此雙雙消逝。

  旅社裡的老頭子們也漸漸支撐不住了。

  那位法杖大爺是走得最早的，臨走前還在念念不忘奧德市海邊的泳裝少女。

  沒多久，元大爺也只剩半口氣了。

  滿頭白髮的他躺在病榻上，雖然已經瀕死，但還是惡狠狠地盯著江城，虛弱地說：「小子……只可惜我不能去挖你的墳了……」

  「以後會有機會的。」江城只能這樣安慰元大爺。

  「我還有一些寶貝……就在我床下的密室里……」

  元大爺忽然壓低了聲音，可能確實是沒太多力氣說話了。

  他用乾枯的手把江城拉近了些。

  「密室鑰匙在我枕頭裡面……別人其餘人聽見，等我死了之後，你就，你就……」

  話還沒說話，元大爺就斷氣了。

  江城嘆道：「好，我會去拿的。」

  旅社有很多未解之謎，比如繃帶怪人到底有多帥，再比如元大爺到底從別人的墳墓里挖出了多少寶貝。

  把元大爺安葬之後，江城在他枕頭裡找出了鑰匙，然後打開密室門，各種寶物的光芒頓時充滿了他的視野。

  密室內擺滿了一個個貨架，各種寶物琳琅滿目，從最低級的詭異物品到不朽之物，應有盡有。

  大半年後，黑龍研究院的莫尋副院長去世了。

  時間流逝，老一輩的人紛紛離開。

  他們都自願放棄詭異力量帶來的延壽，選擇以普通人的身份走完最後十多年。

  幾年後，梁殷找到江城。

  他雖然還年輕，但早年作為幻影殺手，在南大陸長期殺戮，留下了許多暗傷，如今舊病紛紛復發，已經壽命不多。

  「江城，我梁殷對你還是很服氣的，我收回以前說過的那些話。」

  「好。」

  江城微微點頭。

  過了幾天，梁殷安然死在彼得的墳墓旁邊。

  又過了幾年，百里踏月死了。

  那些年，為了追求江漁，他過度壓榨自身的潛力，留下了很多病根。

  在臨死之前，他終於鼓起勇氣向江漁再次表白，並彈奏了一首舒緩的吉他曲。

  年復一年，光陰流轉。

  一個又一個親友離世。

  在計劃執行的第三十年，江城送走了自己的父母。

  臨終前，江道宗終於對江城與江離兩兄弟表達了歉意。

  沒過多久，崔悲也離開了。

  他在南大陸那段日子操勞過度，也有一些舊傷，所以早早離世。

  在那片幻夢的世界中，已經有兩百多萬生物沒有遺憾地離世了。

  見一切已經步入正軌，幾個不朽都放下心來。

  「我也該走了……」

  在一個寂靜的傍晚，幸運女神抱著自己戀人的殘骸，與眾人告別後，完成了她的承諾，隨晚風消散在天地間。

  不久之後，厄勒也回到了動物園的舊址。

  他散去所有力量，化作一條普通的小土狗，死在他與園長最初相遇的地方。

  春去秋來，歲月匆匆。

  越來越多的人與江城告別。

  繃帶怪人、拉斐爾、李源、黎銘、蘇燁等等，包括江漁與江楓江離。

  他們在平靜中走完了一生。

  在計劃執行的百年之後，緹斯收回了他的幻境力量，那三百多萬生物已經盡數死亡了。

  他承受了三百多萬生物的殺戮因果，已經沒什麼可做了。

  「江城，相信你自己，我希望在新紀元與你相見。」

  「好。」

  「那我便離去了……」

  緹斯遙望遠方，起身飛往卡邦廢城的舊址。

  落日緋紅，他在那片舊址上化作片片楓葉，消失在夕陽的餘韻中。

  最終，整個世界，只剩下江城與果凍。

  果凍一直沒有散去詭異力量，如今也是時間了。

  他化作最初的綠色，不舍地看向江城，用盡全部力量，說出了很短的一句話：「江城，保重。」

  這是他此生第一次說出人類的語言，可能也是最後一次。

  說完，他就倒在了地上，化作一塊普通的綠色果凍體。

  傍晚的微風拂過，整個世界只餘江城一人。

  正如預知之神看到的那樣……

  萬物終歸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