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醒來

  普通生物倒下了。

  詭異生物倒下了。

  禁忌生物也開始倒下。

  這場雨越來越大，逐漸變成瘋狂肆虐的暴雨，遮蔽了天空，淹沒了大地。

  黑色的潮水在城市中涌動，在山河間蔓延，像是有意識的生命體，一點點吞噬所過之處的所有力量。

  幾十年後，世界的低洼區域已經被黑水淹沒。

  十多個試圖強行抵抗的禁忌生物倒在了黑水中，就算使出所有力量，也無法掙脫，最終沉入水底。

  見到這一幕幕生與死交替的場景，江城取出灰白石板，在石板的表面刻新的文字。

  這些文字的靈感，來源於那些與時光抗爭的禁忌。

  這些生物值得敬佩。

  他們知道江城就在不遠處，可以保護他們，但直到死去都沒有開口求救。

  身為萬中無一的禁忌生物，他們有自己的尊嚴，不願意臣服任何人。

  所以他們抗爭，想要強行度過最後這段時間，超越紀元的束縛，跨過時間長河，抵達下一個紀元。

  可他們失敗了。

  又過了一百多年。

  人類世界的文明，只剩下最後幾塊淨土。

  活下來的人們都在苦苦堅持，在世界的屋脊上，用厚厚的鋼鐵蒼穹阻擋黑色雨水，艱難求生。

  禁忌生物死得越來越多了。

  黑雨還在下，沒有絲毫停止的跡象。

  仿佛，不把整個世界吞噬一空，它就不會善罷甘休。

  江城與彌亞站在一艘小木船，而小木船則在洶湧的黑色海潮中飄蕩。

  在他們前方，有一頭正在拼死抗爭的禁忌蛟龍。

  這頭蛟龍的領域足有半徑七十公里，已經是禁忌中最強悍的生物之一，在這個黑雨降臨的世界抗爭了一百多年，終究是要抵抗不住了。

  他用那對金黃的瞳孔看了眼遠處的海面上的江城，並未求救，而是猛地咆哮了一聲。

  「吼——！」

  這頭強大的蛟龍飛天而起，身軀的冰冷的黑雨中游弋，直奔那黑色的蒼穹。

  他的頭顱高昂，沖入黑色雲層之中，發出了生命最後的怒吼。

  雷鳴滾滾，狂風呼嘯，世界一片混沌。

  幾分鐘後，一條乾癟的龍屍從蒼穹墜落，砸入翻滾的海水中。

  歲月無情，不允許任何生物渡過彼岸，抵達下一個紀元。

  又過了九十多年，彌亞堅持不住了。

  「王，我無法再抵抗這些雨水。」

  「嗯，進去休息吧。」

  江城伸手按在彌亞的眉心，將彌亞也收入幻境神國之中。

  可惜，在經歷這麼多之後，彌亞依舊差了一步，被卡在禁忌與不朽當中，無法跨過去。

  與此同時，這場紀元的浩劫來到了尾聲。

  最後的文明被淹沒了。

  整個世界一片死寂，只剩下一望無際的黑色海潮。

  後來，黑色漸漸褪去，水位也開始降低。

  過了上萬年的時間，這個世界，又恢復了紀元之初的樣子，

  所謂的『生命之水』，也就是紀元之初的第一場雨，並沒有出現，這個紀元的生命復甦得很緩慢。

  「看來，並非每個紀元之初都有一場甘霖。」江城想到了人面法庭中的不老泉，開始思索不老泉的真實來歷。

  「王，我們去哪裡？」彌亞已經離開神國，恭敬詢問。

  「隨意吧，四處看看，仔細感受。」

  江城沒有指定方向，與彌亞在這個紀元之初的死寂世界慢慢行走。

  彌亞的最後一步，或許可以通過無盡時間來彌補。

  兩人在歲月中緩慢旅行，見證這個紀元的生命出現，見證一個又一個文明的衰敗與復興，直到這個紀元也來到終點。

  又一場黑色雨水降臨，吞噬了整個世界。

  隨後，新紀元再次到來。

  這個紀元之初，同樣沒有生命之水降臨。

  這一天，江城把已經刻了六百多個字符的灰白石板交給彌亞，並說道：「認真體會，你在這一步卡了太久了。」

  「王，我或許無法……」

  「不必多言，認真看看。」

  「好。」

  彌亞臉色複雜，接過灰白石板。

  這最後一步，他已經卡了將近兩個紀元，仿佛有某種力量禁錮了他上升的路，讓他無法成就不朽。

  這塊灰白石板的正面有三百多個字符，全都是幻境相關的法則力量感悟。

  反面同樣有三百多個字符，與時間法則相關。

  這是一件不朽之物。

  這之後不久，江城就陷入了沉睡。

  彌亞很焦慮，但他早已聽江城說過，不朽生物會被世界排斥，不能長期存在現實世界，想要留下，只能削弱自身，或者進入沉睡。

  歲月變換，時光匆匆。

  每隔一段時間，江城會醒來一次，指點彌亞。

  他沉睡的間隔越來越長，最後一次竟然沉睡了足足一個紀元。

  可彌亞始終無法成功。

  「難道我註定無法追隨王的步伐嗎……」

  彌亞神色黯然，手握灰白石板，坐在空寂無人的高山上，沉默良久。

  六個紀元匆匆而過。

  當江城又一次陷入沉睡，彌亞決定不再拖延了。

  他在江城沉睡的身軀之前緩緩跪下，用決然的聲音說道：「王，我一定會成功的……」

  說完後，他毅然起身，轉過身離去。

  他選擇了一處比較高平原，雙腿盤坐，將灰白石板放在身前。

  像是奧丁為雷神之錘施加咒語那樣，他也對灰白石板施加了一道力量。

  「如果我此次死去，在王醒來之前，任何生物或隊伍得到這塊石板，都必須忠誠，勇敢，信任彼此，心存善意……否則，他們將被石板的力量吞噬……」

  說罷，彌亞不再猶豫，放手一搏，釋放渾身所有力量。

  他要破繭成蝶，打破樊籠，踏入另一個層次。

  可他……

  失敗了。

  那道禁錮擋在他的身前，讓他寸步難進，哪怕他用盡全力，哪怕他渾身崩裂，口鼻溢血，也無法成為不朽。

  幾天後，彌亞倒在地上，身體乾枯，意識消散。

  在臨死之前，他一直看著江城沉睡的方向，心中滿是遺憾。

  「王，我無法再追隨你的腳步了……」

  微風拂過，他的身體化作一片片枯葉，散入整片高原。

  春去秋來，時光飛逝。

  草木在歲月中輪迴，新生又枯萎。

  這片高原的生物換了一批又一批，灰白石板也早已被後來的生物撿走。

  兩個紀元後的一個秋天，江城甦醒。

  這一年高原長滿了紅楓樹。

  風一吹，漫天楓葉飛舞。

  江城一身黑袍，站在滿地緋紅的枯葉之上，沉默良久，最後長嘆一聲，轉頭離去。

  時過境遷，物非人非。

  他走入人類文明的城市，在熱鬧的人世間走了很久，孤身一人，穿過那些繁華的煙火氣，最後轉身離開，漸行漸遠。

  多年後，他來到一個海邊城市，在臨海的斷崖邊找到了一個很隱蔽的山洞。

  他走進山洞中，緩緩釋放自己的神國。

  與那些歲月一樣，他在神國的中心打造了很高的神座。

  坐在冰冷的神座上，他不再沉睡，接受世界的壓制，任由所有力量離開身軀，隨著歲月的流逝緩緩衰弱。

  時光流淌，世事變遷。

  山洞外的大世界幾經變化，有滄海化作桑田，也有盆地成為高山。

  可他所在的這個山洞，以及山洞外那片小小的內海，始終沒有出現變化。

  許多年後，他越來越虛弱了，已經走到生命的盡頭。

  往日的歲月在他腦海中一一閃過，像是走馬燈那樣，無數早已被拋棄的細節也重新浮現。

  就在徹底死去的前一刻，江城猛地一震。

  不對勁！

  有人在背後干擾彌亞，讓彌亞無法晉升。

  那人就在這附近，等了好幾個紀元，像是一個潛伏在時光中的恐怖魔鬼，靜靜注視江城孤身一人走向死亡。

  那些模糊的細節讓江城想起了很多事。

  可如今他已經無力對抗敵人了。

  他看了一眼神座下方。

  在高高的神座之下，有無數神國生物敬獻的財寶，水晶鑽石，黃金珍寶數不勝數。

  江城用盡最後的力量，把自己的一絲神智，轉移到神座下的一枚金幣中，徹底放棄這具身體。

  沒過多久，他就看到，一個黑色的模糊影子從山洞入口走進來，飛上王座，趴在他的屍體之上，貪婪地吸收那具不朽屍體的力量。

  漸漸的，那具屍體失去了神性。

  那個黑色人影吃飽喝足，滿意地離開這片世界，不知去了何方。

  這之後的歲月，神國也開始衰敗了。

  失去不朽力量的支撐，這片世界漸漸不再那麼強盛，無法讓所有生物不朽，只剩下一部分幻境的力量，可以勉強抵抗外界的探險者。

  一個個紀元輪迴而過，時間不知不覺就來到了新紀元。

  這一天，一支探險隊從海邊山洞進入這個世界，在損失幾個成員後，成功抵達王座之下。

  其中，有個相貌英俊的青年，在草叢中發現了這枚金幣。

  他緩緩躬身，伸手與金幣觸碰。

  「轟隆——」

  天空中暴雷炸響，一道道雷光閃爍。

  在這個青年的影子中，多了一對猙獰的黑色翅膀。

  ……

  江城醒了！

  這一覺夢了無數個紀元。

  他緩緩睜開眼睛，那股歲月的流逝感依舊在在腦海中，久久無法散去。

  小酒館已經沒了。

  這片沙漠中的土城也沒了。

  團隊成員，包括常年被困在土城中的其餘探險者，此時都在遠處的沙丘上，神色不一，看著甦醒的江城。

  那一道道投來的目光，大多是驚恐的，仿佛江城差點殺了他們。

  這讓江城有些疑惑，他又沒有夢中殺人的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