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古船舊事

  「你影子裡那個怪物吃飽了嗎？」

  「不清楚，我跟他的溝通很少。」

  獵影再次猜測：「如果那個怪物一直在吞噬幽靈船隊的能量，而船隊沒有做出反應，說明船隊的意識並不清晰，那麼你帶走這個阿努比斯的成功率很大。」

  「他叫李源，不叫阿努比斯。」

  「錯生了時代。」獵影說道：「他要是生在古代埃及，那就是妥妥的死神代言人。」

  「錯了……阿努比斯是胡狼頭……並非狗頭……」

  第三個聲音忽然在甲板上響起。

  這聲音蒼老無比，像是經歷無數歲月，斷斷續續的，聽來十分弱小，卻可以穿透兇猛的風浪。

  「我……曾見過他……這小狗頭人的威勢……遠不足……他的萬分之一……」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影子裡的獵影為之一驚。

  這裡可是幽靈船隊某艘船的甲板上，除了他與江城，都是些麻木的傀儡，還有誰能說話？

  他帶著幾分疑惑與不安，看向聲音的來源。

  那竟然是甲板上的上百個生物之一，就在船頭的位置。

  那是個很老很枯瘦的身體，矮小得宛若十歲孩童，褶皺乾癟的皮膚緊緊貼在骨頭上，讓他看上去像極了一具風化千年的老乾屍。

  他站在船頭舵的前方，身上腐朽的服裝似乎是某個時代的船長服。

  獵影難以置信地問道：「老頭，你居然能在這鬼地方保持清醒？」

  「半夢半醒……一個忘了自己是誰的亡魂罷了。」

  「你連自己的忘了，還能記得阿努比斯？」

  「逝去的對手……好不容易挨過紀元終結……卻……逃不過壽命的約束……」

  說著，老頭忽然往前邁出了一步。

  只是很小的一步，可他臉上卻浮現出極大的痛苦之色，仿佛在用盡全力對抗某種詭異的力量。

  「咔嚓……咔嚓……」

  或許是保持一個姿勢太久了，久到他幾乎快成為一座凝固的雕像。

  這一步邁出，他渾身的骨頭都在響動，像是缺失了潤滑油的機械零件，行動得遲緩無比。

  海上的風浪忽地加劇了，怒濤洶湧，猛烈地拍打船身。

  天空中雷霆肆虐，轟隆作響。

  「咚……」

  這一步終於走完了。

  他臉上的神色輕鬆了不少，於是再次往前邁了一步。

  這一次，他的速度快了些。

  獵影立即提醒：「江城，趕緊走，這老頭不像是個什麼好東西，你打不過他。」

  他能感受到的危險與壓迫感，江城自然也能感受到。

  如果這老頭之前說的話沒有誇大，那麼他極有可能是上個紀元活下來的人。

  這種人，大多成了這個紀元之初的神話傳說。

  有人能操控火光，於是成了原始人類心中的太陽神，還有人能引動雷電，於是就被尊稱為雷神。

  他們被原始的部落刻為圖騰，被一代代人流傳下去。

  在恐懼以及盲目的信仰下，那些較為原始的人類願意為這些所謂的神做任何事，比如鑄造輝煌的宮殿，建造宏偉的墳墓等等……

  他口中的阿努比斯，或許同樣是上個紀元活下來的。

  他們並非真正的不朽生物，但無論如何，能熬過紀元的終結，幾乎都是些無法用語言來描述的強大生物。

  「等一下……我沒有惡意……」

  老頭伸出枯枝般乾枯恐怖的手爪，似乎想挽留江城。

  伴隨他的行動，木船的搖晃越來越嚴重，仿佛下一刻就會傾覆在怒濤洶湧的狂暴海水中。

  獵影當即罵道：「老傢伙，眼睛都冒綠光了，還說沒有惡意，老子殺過的人不比你少，對殺氣相當敏感。」

  「這……綠光……只是不受控制的力量……」

  「趕緊走啊，江城，我可不想跟你一起死在這裡！」

  「嗯，不要急。」

  「你身邊的人總有一天要被你急死！」

  「……」

  江城的臉色還算淡定，輕鬆把狗頭人李源綁成了粽子。

  然後，他深吸一口氣，看了眼那個行動遲緩的老頭，不再猶豫，拎著李源就猛地一躍。

  海上狂風大浪不絕，天空中雷霆轟鳴。

  在這末日般的景象中，江城成功帶著李源跳到了另一艘船上。

  這艘船與那艘船相隔十多米，那個行動遲緩的老傢伙應該暫時是過不來了。

  那老頭似是很焦急，但聲音依舊斷斷續續，透過風浪不斷傳來。

  「我……只是……想找個人談談……」

  「這樣就挺好，距離產生美。」江城站在船頭，隔著十多米的海水詢問，「老人家，你想談什麼？」

  「現在是……什麼年代了？」

  「灰霧紀693年。」

  「才幾百年啊……感覺……漫長得像是過了一個紀元……」

  這老頭說話自帶空格，聽起來還挺有逼格的。

  附上那股歲月的滄桑意味後，有一種特殊的神秘感。

  他緩緩說道：「你……身上有……神靈的氣息……」

  「運氣不太好。」

  「我……也曾試過成為神靈……但……失敗了……」

  「老人家，我時間有限，麻煩直接說重點。」

  「帶上這塊風帆……你……將有一次機會回來……回來解開這裡的謎題……」

  老頭伸出厲鬼般恐怖乾瘦的爪子，扯下一塊船帆。

  隨後，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就放開了那塊長滿藻類的船帆。

  海面上狂風大作，將那張破碎的船帆吹得橫飛。

  它飛過兩艘船之間的洶湧海面，而後墜落在江城身旁的甲板上。

  出於警惕，江城並沒有第一時間拾取這張爛布。

  幽靈船隊神出鬼沒，以前是永不靠岸的傳說，一直航行在各個海洋的海底或者海面上，最近不知為何能上岸了，變得越來越神秘。

  就連人面法庭那樣古老的組織，也不一定能每次都找到他們。

  如果那老頭沒有騙江城，那麼這塊破爛的風帆，就類似於他體內的信標，可以為江城指引幽靈船隊的位置。

  隨後，老頭說了說他對幽靈船隊的了解。

  「這些船上……並非……只有我一人能勉強清醒……」

  似他這般，能短時間內清醒的人，還有許多。

  他們有的無法離開，有的可以，卻不敢那樣做。

  這個船隊能讓人接近永生，這就是那些人停留在船上的目的。

  雖然渾渾噩噩，沒日沒夜跟隨這個龐大的船隊四處航行，但好歹能活下來，逃脫時間的制裁。

  「我……一旦離開這裡……就會化為灰燼……你大可放心……」

  老頭再一次表達善意，他眼中的恐怖綠光也漸漸暗了下來。

  毫無疑問，這是個禁忌生物。

  這或許是這段時間以來，江城頭一次真正面對一個禁忌生物。

  多羅市那隻木偶有束縛，應該算不得完整的。

  當然眼前這老頭看上去也不太完整，用他自己的話說，他早就該死在歲月的長刀下，成為一縷亡魂。

  現在的他雖然依託幽靈船隊存活，但早已經腐朽了，一旦離開船隊，就會塵歸塵土歸土。

  哪怕讓類似元大爺那種能召喚的生物去招他的魂，估計也招不出個什麼來。

  老頭曾經想成為這個船隊的主人，獲得永生的秘密，可他失敗了，所以他想為船隊找一個真正的主人，讓那個主人賦予他部分永生的力量，讓他可以離開船隊。

  他等了許久，才等到江城的到來。

  獵影相當警惕，對他的說法存有疑慮。

  「禁忌之主……這個名稱聽起來到是挺拉風的，但這老傢伙畢竟是我祖宗輩的，人老成精，他說的話一句都不能信。」

  「嗯，我知道。」江城點頭回應。

  那老頭繼續說道：「或許……這個船隊……同樣是避開紀元浩劫的方法之一……」

  「老人家，我這同伴能不能清醒過來？」江城問道。

  「可以……帶他遠離船隊……用治療物品為他補充損耗的生命力……幾分鐘即可甦醒……」

  「那麼船上其餘人呢？」

  「他們……太久了……會化為塵埃……」

  「明白了。」

  「離去吧……記得在你有把握的時候歸來……」

  「好！」

  江城看了眼腳邊那塊破爛船帆。

  他影子裡那個怪物並未發出提醒，說明這玩意對他應該沒什麼威脅。

  時間不多，他不再猶豫，將甲板上的破船帆收起，然後對另一個船上的老頭拱了拱手。

  隨後，他用力一躍，帶著狗頭人不停往回趕。

  怒海轟鳴，瘋狂的波濤海浪重重打在每一艘木船上。

  這個龐大的幽靈船隊，已經在海面上行駛了很久。

  不知他們來自何處，也不知他們要去往何方，最終會在什麼地方消失。

  那艘複製的鐵達尼號，此時已經在江城後方極為遙遠的位置，幾乎成了一個小點。

  如果再耽擱幾分鐘，估計雙方就會徹底錯過了。

  江城神色冷靜，像是一隻敏捷的獵豹，藉助一艘艘木船作為跳板，在狂風肆虐的大海上奔襲。

  而遠方那個遊輪上，彼得已經開始急了。

  船上所有人，哪怕是高級詭異生物，都已經看不到江城乘坐的那艘船。

  「他不會出事了吧？」有個詭異生物表達了憂慮，「剛才，那艘船還在我視野中的時候，我似乎看到，船上有一個生物動了。」

  另有人說道：「你們那位兄弟，有可能被留下來了。」

  「不可能，我大哥天下無敵！」

  彼得再一次說出這句話，增加自己的信心。

  由於雙方相對而行，此時遊輪已經走到了幽靈船隊的末尾。

  他隱約有些不安，在心裡掐著時間，再過兩分鐘，他就立即找百里踏月他們要走兩塊木板，然後飛去前面找江城。

  旁邊有人嘆道：「這麼多年來，還從未聽說過有人能在幽靈船隊裡長期停留的，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別急，讓江城飛一會。」

  百里踏月從船艙里走出，手裡握著一塊木板。

  濃郁的幽藍光芒從木板上蕩漾開，帶著些許冰涼，籠罩了整個主甲板。

  「畢竟是我未來妻子的弟弟，他還不至於被這些鬼東西困住。」

  他手上的木板太顯眼了。

  之前由於太緊張，許多人沒有認真觀察這些碎木板。

  現在已經確定自己能活下來了，主甲板上的眾多乘客紛紛掏出手機，對著百里踏月手裡的木板拍照或是錄像。

  許多詭異生物也記下了這一幕。

  尤其是研究院三個老頭。

  他們已經不顧及老臉了，當場拿出一堆工具，開始從百里踏月手上的木板上刮下粉末，製作成樣本。

  這一次航行相當值得紀念，這意味著，以後只要隨身帶著幽靈船隊的碎片，就不用擔心撞上這玩意。

  唯一的問題是，要從哪兒去弄幽靈船隊的木板。

  守護這艘郵輪的木板屬於江城，現在江城可能已經回不來了，於是這些木板就成了無主之物。

  「或許可以買下來？」

  幾個僱傭兵站在A層甲板上，居高臨下，看著主甲板上的百里踏月的背影。

  那塊破破爛爛的木板，完全可以被稱為禁忌寶物了。

  一個面孔比較稚嫩的僱傭兵問道：「萬一他們不賣呢？」

  「買賣可是一門大學問。」其中一個年紀較大的僱傭兵輕笑，「從他們屍體上拿走東西，然後給他們燒一筆錢，這不就是買嗎？」

  「有道理，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那個年輕人恍然，「那什麼時候動手？」

  「下了船就是南大陸，那可是天堂啊。」

  「可那人似乎是高級詭異生物。」年輕的僱傭兵指了指百里踏月的背影。

  「高級詭異？」那老僱傭兵對自己很有信心，「誰還不是呢？」

  「轟！」

  獵槍的爆裂之聲忽然響起。

  子彈出膛，瞬間劃破夜色，伴隨著隆隆雷光，擊中了老僱傭兵的右肩。

  那人的右肩當場炸碎，鮮血四濺，骨茬橫飛，

  破碎的右臂飛得很遠，跌落到了下一層甲板上。

  「啊——」

  在他痛苦的哀嚎中，他的幾個同伴臉色蒼白。

  這一槍讓他們明白，同處於高級詭異這個序列，有的生物可以秒殺另一個生物。

  百里踏月一臉平靜，淡然收回獵槍，不曾轉身，依舊背對著他們，望著遠方的海面說道：「以後商量事情的時候，聲音小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