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腐朽的甲板

  「噗通……」

  有人落水了。

  那是一個富商。

  一個擁有飛行能力的詭異生物帶著他飛離甲板，本想遠離這個海域。

  可他的運氣太差，竟然被甲板上那些紅了眼的詭異生物打中，不幸落入水中。

  在這種情況下，掉進水裡就是死路一條。

  也就在這時，江城終於在無數木船之上，看到了一個特殊的狗頭。

  是狗頭人李源，身上的衣服正是他被帶走那天穿著的。

  他與船隊裡其餘生物一樣，臉色蒼白，身體枯瘦，麻木地站在木質甲板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得宛若一具屍體。

  大果凍順著江城的目光，同樣看到了李源。

  他有些擔憂，認真詢問：「卟嚕？」

  江城答道：「別擔心，我不會冒險，先用這艘船嘗試一下吧。」

  「老弟，你有辦法了？」百里踏月走到江城身側，「如果有需要的，可以立即跟姐夫我說。」

  「嗯，確實需要你幫個忙，但不是現在。」

  江城緩緩後退，然後取出九枚曾經屬於幽靈船隊的碎木板。

  這些木板出現的剎那，甲板上光芒大作。

  宛若水波的幽藍色紋路緩緩蕩漾開，將整個主甲板都浸透了，甚至讓整艘船都隱隱約約浮現出淡藍色的光芒。

  仿佛，這艘船也成為了那些幽靈的一員。

  還在抽菸的老水手看到這一幕，驚訝得連手裡的煙都掉了。

  他難以置信地問道：「這……這是幽靈船隊的碎片？」

  「嗯。」江城並未否認。

  「我們有救了！」

  「哦？」江城看了眼老水手，「老人家，你知道這個該怎麼用？」

  「不知道。」老水手搖頭，「但是十多年前，我曾聽一個老夥計講起，他也在海上遇見了幽靈船隊，當時整個船上的人就與現在一樣，都絕望了，但忽然有一位乘客拿出了一塊幽靈船隊的碎片，保住了那艘遊輪。」

  此時，由於那突然出現的幽藍色光芒，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了漂浮在江城周圍的木板。

  這九塊木板有長有短，斷裂面並不整齊，最長的一塊超過兩米。

  木板上布滿裂痕，也有刀劈斧砍留下的傷疤，甚至有槍炮的痕跡。

  聽到老水手的講述後，甲板上的眾多生物又一次升起了希望。

  「這位小兄弟手裡有這麼多木板，我們豈不是有救了？」

  「你們看，我們這艘船也在冒藍光了，就跟那些幽靈船一樣，能不能把他們騙過去？」

  「或許能吧……」

  絕望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

  這時候，這艘遊輪左右兩側的海面上，也已經漸漸有幽靈船出現了。

  而正前方那些幽靈船，距離眾人已經不足三百米。

  雙方看似很慢，但相互靠近的速度卻極快，快得不可思議。

  一個高級詭異生物走出人群，誠懇地說道：「小兄弟，如果你的力量不足以使用這些木板，我願意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

  「我也願意！」又有一個詭異生物走了出來。

  「還有我，我也願意！」

  「加上我……」

  「……」

  骷髏頭飄在一根欄杆上，嘖嘖稱奇：「看吧，這就是江兄弟的魅力，不僅有女的對他說『我願意』，就連男的也一樣。」

  拉斐爾笑道：「你這骷髏頭到是輕鬆。」

  「我都說了，我能飛，不怕這些玩意。」

  「慶幸吧，這次沒有遇到海上風暴。」

  「遇到了我也不怕！」

  骷髏頭並非嘴硬，他隱約有一種感覺，自己似乎受到某種力量的保護，不會輕易死去。

  哪怕死了，也能去往另一個世界，而非徹底消弭於人間。

  甲板上，江城很快做出了安排。

  他分出了七塊木板，分別給百里踏月、崔悲、拉斐爾、李奇蹟以及另外三個願意幫忙的詭異生物。

  並非所有站出來的詭異生物都是真心愿意幫忙，這其中明顯有一些是看上他這九塊木板了。

  江城並不在意，真有人敢來搶木板的話，他不介意再練一練摸屍的技能。

  分配好木板後，他認真安排：「從頂層甲板一直往下，到F層甲板，你們每個人都帶著碎木板停留在一層甲板上，應該能把這個船隊騙過去。」

  「小兄弟，你有把握嗎？」其中一個詭異生物問道。

  「沒有，但這應該是目前唯一的辦法。」

  「你手上這兩塊木板是為了……」

  「自有用處。」江城指了指已經相當接近的幽靈船隊。

  那個詭異生物當即就震驚了。

  他本想讓江城把另外兩塊木板也算在計劃之中，讓其餘人帶著這兩塊木板去最下面的G層與雙層底艙，確保計劃的完整性。

  可看江城這樣子，他似乎是要登上那個古怪奇異的幽靈船？

  那人勸道：「小兄弟，你可別冒險啊，我像你這麼年輕的時候，也一腔熱血，喜歡去危險的地方，畢竟危險與機遇並存，但這種純粹送死的行為我是不會幹的。」

  「嗯，放心，這種事我有把握。」江城點頭，「你們趕緊行動吧，時間不等人。」

  「好！」

  制定計劃，執行計劃。

  這兩個步驟就這樣開始了。

  隨著眾人把木板帶去這艘船的各個部位，並且同時激活，整艘船的船身上浮現的幽藍光芒越來越濃郁，幾乎與整個海面上浮現的藍光融為一體。

  被幽冷的光芒籠罩後，船上所有人都開始變得緊張起來。

  雙方的距離只剩最後一段了。

  少部分普通人已經閉上了眼睛，甚至連呼吸都屏住了。

  陶范緊張得一把抓住伊夢的手，他渾身都在輕輕顫抖。

  骷髏頭鄙夷地看了眼陶范，沒有開口，強行咽下已經到了嘴邊的吐槽。

  嘈雜的甲板變得越來越安靜，最後只剩下幾對情侶低聲訴說情感的聲音。

  片刻之後，雙方徹底融合。

  一艘艘破舊的木船從這艘巨輪的兩側駛過，船上的生物一臉麻木，沒有任何動作。

  除了海水的咆哮與天空中的雷鳴，一切都靜悄悄的。

  輪船上的人們還不敢歡呼，擔心驚擾了這個幽靈船隊的主人，可他們的臉上已經浮現了喜悅的神色。

  雙方相對而行，像是兩個時代的過客。

  最靠近的一艘大木船，距離這艘遊輪不足十米。

  甲板上的眾人居高臨下，可以清晰看見，在那長滿海草與海生物的腐朽甲板上，靜靜站著的那些人。

  其中有些人似是在水底待了太久，連身上的盔甲都長出了貝類，頭上的頭盔長出了珊瑚，看上去尤為滑稽。

  眾人開始慶幸。

  如果沒有那幾塊木板，他們或許也會成為其中之一。

  「都是各個時代碰上幽靈船隊的人，一旦碰上就逃不掉，所以這個船隊越來越龐大。」老水手低聲感慨。

  他臉上的神色很複雜，似是有些畏懼，又有些嚮往。

  或許是一個人活了太久了，習慣了海上的漂泊，他心裡竟然生出了幾分奇怪的情緒。

  對於一個大半輩子都在海上的水手而言，成為這個幽靈船隊的一員，似乎是他此生最好的歸宿。

  留在陸地上也沒什麼價值了，幾年後他或許就會死去，成為一捧骨灰，連個祭拜的人都沒有。

  念及於此，他心中那股渴望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洶湧的海面上，那幽藍恐怖的船隊像是沒有盡頭，鋪滿了整片視野，也不知還有多久才能徹底消失。

  船上的人開始竊竊私語，甚至有人掏出了手機拍照錄像。

  對於大多數普通人而言，這就是神跡！

  這世上有幽靈，就一定有神靈。

  三個研究員的老頭不知什麼時候走出了房間，來到這個主甲板之上，向江城問了幾句。

  簡單了解情況後，三人開始鼓搗設備。

  他們把船隊的出現時間、規模、顏色深淺甚至是船上人的衣物都做了個大概記錄。

  其中一個老頭也掏出手機，打開前攝像頭，對著後面的無盡船隊來了一張自拍，然後發到了朋友圈裡。

  【12月21日，晚10點】

  【老夫於幽靈船隊之中談笑風生】

  【特此記錄】

  剛發出去十多秒，莫尋就給他點了個贊。

  老頭相當滿意，隔幾分鐘就看一下朋友圈的點讚數。

  在海面上，載著狗頭人李源的那艘木船還有些遠，並未接近。

  看這速度，可能還需要五分鐘左右。

  當初狗頭人李源上了一輛小木舟，孤身一人，如今他身處一個極為巨大的木船之上，身旁有上百個同樣麻木的生物。

  老水手忽然對江城說道：「小兄弟，你是否想抱著木塊，登上那些木船之一？」

  「嗯。」

  「讓我為你試探一下吧。」老水手言辭懇切，「如果失敗了，那也沒什麼可遺憾的，就讓我永遠留在那艘船上。」

  「好。」

  江城看出了這個老水手的心態，也願意成全他。

  第二個計劃開始執行。

  江城把兩塊木板分別交給彼得與那個老水手。

  彼得會一手拎著木板，一手拎著老水手，嘗試把那個老水手送到就近的一艘幽靈木船上，然後觀察老水手是否會被同化。

  如果老水手能堅持住，就表示江城也可以上船，把狗頭人李源帶回來。

  在臨出發前，老水手從衣兜里取出一隻海螺，將其交給那個充滿好奇心的小男孩。

  小男孩敲了敲海螺，疑惑道：「老爺爺，這個東西有什麼用嗎？」

  「這是人魚一族的信物，見到這東西，那些人魚不會殺你。」老水手笑著回應，「如果運氣好，你說不定能帶一個人魚回家。」

  「真的嗎？」小男孩滿心歡喜，「老爺爺，你以前有帶過回家的嗎？」

  「有啊。」

  老水手笑著拍了拍小男孩的腦袋，並未詳細解釋。

  每個人的人生都是一段傳奇，哪怕再普通，其中也必然有無法忽視的閃光點。

  完成交接後，他向彼得點了點頭。

  彼得心領神會，一手拎著木板，一手拎著他，緩緩飛向最近的一艘木船。

  他的速度相當慢，一直在試探，同時也在觀察自己與老水手的反應。

  他們的運氣很好，最終都沒有被同化。

  老水手被彼得穩穩放在木甲板上，懷裡抱著木板，臉色有些激動。

  他可能是這麼多年來，唯一一個神智清醒登上幽靈船隊的水手。

  「我去下面看看，不用擔心我，如果我沒上來，你就趕緊離開吧。」他對彼得說道。

  「好。」彼得點頭。

  老水手按捺不住心裡的激動，抱著木板就開始探索整個木船。

  這個木船一共有三層，中間是炮甲板，木板上長滿了密密麻麻的珊瑚，角落裡堆積著無數年前就保存的實心炮彈，也有當年那些船員睡覺的吊床。

  兩側的火炮都是後膛炮，冰冷的炮身上爬滿了螺類貝類。

  就在他觀摩整艘木船的時候，這艘船已經開始與外面的仿造泰坦尼克拉開一定距離了。

  老水手自然明白不能浪費時間，很快就回到了甲板上，對彼得說道：「沒有任何問題，我感覺身體依舊屬於自己。」

  彼得說道：「那好，我帶你回去吧。」

  「不了，讓我再抽一支煙。」

  老水手深吸一口氣，臉上浮現出一抹釋然。

  他點燃一支香菸，一隻手抱著木板，緩緩走到欄杆邊緣，最後看了眼那艘代表人間繁華的鐵達尼號。

  船上的眾人也都在看他，那些目光中有少量的羨慕，但大多是不理解的。

  他們只是羨慕老水手可以獲得這個難得的登船機會，但不理解老水手留在船上的行為。

  時間流逝，海風吹來，浪花起伏。

  最後一縷菸灰隨風散落，落在了濕漉漉的甲板上。

  老水手一臉平靜，掐滅了菸頭，然後把手裡的木板遞給了彼得。

  彼得再一次問道：「老先生，你確定嗎？」

  「嗯，這裡就是我最好的歸宿了。」老水手的聲音很平靜，沒有恐懼，也不再那麼激動。

  「那好……」

  彼得不再勸說，從老水手手裡接過那塊木板。

  甲板上的老水手立即出現了變化。

  他的神色變得麻木了，雙眼也漸漸空洞，身體不受控制，走向甲板上那些生物，最終成為了無數幽靈水手的一員。

  如果不出意外，他會永遠漂流在這片茫茫大海上，直到世界盡頭。

  帶著兩塊木板的彼得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他揮動翅膀，緩緩返回到遊輪的主甲板上。

  「大哥，你真的要去嗎？」

  見到老頭的變化後，彼得心裡滿是憂慮。

  只是去救那個狗頭人李源的話，他自己就夠了。

  畢竟江城又不會飛，帶著李源行動會相當麻煩。

  江城臉色平靜，從彼得手裡拿過兩塊木板，然後說道：「放心，我覺得有問題會叫你，你從百里踏月他們手裡拿走一塊木板來救我就行了。」

  「大哥，不會是因為你影子裡那個玩意需要能量吧？」

  「不要多想，安心等著。」

  說罷，江城一躍而起。

  他像是一隻雄鷹，在濃郁的夜幕之下急速掠過海面上空，穩穩落在十多米外的一艘木船上。

  見到這一幕，船上不少人臉色晦暗，收起了搶奪木板的心思。

  但依舊有那麼一兩個對自己實力有信心的，並未放棄這個念頭。

  就在落在甲板上下一刻，一股古樸腐朽的氣息瞬間籠罩了江城。

  他恍惚了一瞬，差點當場栽倒。

  海風徐徐，一個女子的聲音幽幽飄來，似乎只有他一人能聽見。

  「我的愛人踏上了腐朽的甲板，與那艘註定會沉沒的船駛向遠方，去尋找那遙不可及的傳說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