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第一次航行

  這座港口城市相當奇怪。

  地上世界滿是舊時代的古樸典雅，地下世界卻充滿了未來的機械與頹廢。

  而城市南半區依舊安安靜靜，還在睡夢之中。

  北半區卻人來人往，燈火通明。

  現在只是凌晨五點多，海邊相當熱鬧，人頭攢動。

  有輪運公司的員工，也有出海冒險的探險者，同樣有南方逃難來的難民。

  這座城市不止一個港口，沿岸有無數船隻，遠遠望去還可以看到巨大的起重機在夜幕下工作。

  越靠近海邊，城市道路越寬闊，越有現代化的味道。

  眾人找了個早餐鋪子，隨意應付一天的早飯。

  在眾人吃飯的間隙，崔悲開始聯繫這附近能用上的人。

  有他這個姓崔的在，在一路上許多事都可以被簡化，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過了幾分鐘，一個小報童匆匆跑來，用稚嫩的聲音詢問：「小少爺，兩天後有一艘大型遊輪將會從這個港口離開前往南方，是星環科技公司的，目前還有許多頭等艙空著，如果你們時間足夠……」

  崔悲皺眉搖頭，打斷了他的話。

  「沒時間了，貨輪也行，不用考慮舒適度，今天必須出發！」

  「行，我立刻去詢問管家爺爺。」

  小報童壓了壓帽子，然後跑開了。

  又過了十多分鐘，他帶著十二張船票氣喘吁吁跑回來。

  「小少爺……呼……兩個小時後，早上七點半，在船票上指定的港口等待，會有一艘比較復古的客輪……屬於牧騰科技，這是頭等艙的十二個房間。」

  「兩個小時？」

  正在啃油條的陶范驚訝抬起頭，看了眼那一迭復古的船票。

  他並不是不相信崔悲，他只是擔心崔悲被對方騙錢。

  「時間這麼靠近，還是頭等艙，船票就算沒有截止售賣，也應該賣完了吧？」

  「對的。」小報童點頭，「但是就在幾分鐘前，有十二位頭等艙的乘客失蹤了，他們的船票不幸被人搶走。」

  「還能這樣操作？」陶范瞪大了眼睛，「萬一他們都有急事……」

  「放心，這十二人都是傭兵工會的，沒什麼急事，去南方也只是為了撈錢，早幾天晚幾天也無所謂。」小報童表現得很淡定。

  「長見識了……」

  陶范默默低下頭，繼續啃噬自己手裡的油條。

  這種霸道的行事方式，是他從未想過的，可能弱者的思維天生就被限制了吧。

  小報童把船票放在桌上，然後靦腆地盯著崔悲，一動不動。

  崔悲從兜里掏出幾張鈔票，算作小費，遞給小報童。

  「謝謝小少爺！」

  接過鈔票後，小報童滿心歡喜地離開了。

  就這樣，眾人拿到了通往南方的船票。

  三個老研究員在這期間一句話都沒說，想必也是見慣了。

  不再著急找船之後，所有人吃早飯都吃得不那麼焦急了，慢悠悠地享用這頓難得的人間食物。

  這條靠近港口的街道很熱鬧，兩側滿是飯店與旅館。

  隨著時間流逝，越來越多早餐鋪子撐起，香味隨著煙霧散入早晨的風中，讓這裡煙火味十足。

  來往的人相當複雜，有不少詭異生物混在其中。

  偶爾會有幾人用詫異的目光看一眼大果凍與骷髏頭，但大多數都是無視。

  在這種人員複雜的港口城市，大果凍與骷髏頭不需要偽裝，他們兩個活得相當自在。

  江城這一頓吃了很多。

  老闆也算是見多識廣了，知道他可能是某種血肉類異變的詭異生物，需要補充大量能量，於是把店鋪里最好的食物都送了上來。

  任誰都想不到，一個小小的早餐鋪子，外表相當不起眼，居然有詭異生物肉餡做的包子。

  「天上龍肉，地下驢肉，客人嘗嘗我這驢肉包子。」

  老闆相當熱情，笑容憨態可掬。

  他在身前的圍裙上擦了擦油膩的手，然後說道：「前兩天有個客人在灰霧裡趕路的時候，遇到了一頭成精的驢子，廢了好大的力氣才解決，用他們的話說，是個中級詭異生物……後來他們把那頭驢子低價處理給我了，但我也吃不出來，客人您認真嘗嘗，覺得好吃就多吃些。」

  「嗯，確實是詭異生物的肉。」江城點頭，「味道很不錯，麻煩多來點。」

  「好咧！這就給您送上來！」

  聽到稱讚之後，老闆臉上的笑容更洋溢了。

  其實味道很一般，江城也吃不出個好壞。

  他是根據飽腹感來判斷的。

  一個驢肉包子下肚，給他帶來的飽腹感確實比普通的肉包子更多。

  就在享用早飯的間隙，江城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那聲音距離他不遠，在他背後，混雜在嘈雜的人聲里，也就二十多米的樣子。

  聲音的主人正在與某個人爭論。

  「我墨狼的人品如何，你大可以去比利市以及瓦力城那些城市問問，只要是與我墨狼合作過的人，從來沒給過差評的！」

  旁邊有人提醒：「用詞嚴謹一點，你沒有人品，應該是狼品。」

  「閉嘴，狼人也是人！」墨狼瞪了那人一眼。

  而與他爭辯的那人厲聲問道：「如果你的人品真如你說的那樣，為什麼要在灰霧裡拋棄同伴？」

  「你看不出我的悲痛嗎？」墨狼嚴詞反問，「就因為我是狼人，你就懷疑我故意拋棄同伴？你這是基於種族的偏見與歧視！」

  「你就是人品不行！」

  「懶得跟你爭論，等會我就要上船了，你這窮鬼就留在岸上乾瞪眼吧。」

  墨狼冷哼一聲，揣著一張船票轉身離開。

  就在那轉身的恍然瞬間，他感覺自己似乎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這背影令他心悸，給了他一種發自內心的恐慌。

  他臉色一變，再次轉過身去，看向那個方向，卻找不到那種熟悉的感覺了。

  「這裡距離瓦力城這麼遠，怎麼可能碰到江城，應該是我想多了，那傢伙現在估計還在為活命發愁吧……」

  墨狼摸了摸腦袋，覺得是自己這段時間太焦慮，出現了幻覺。

  他早已收到消息，那晚去對付江城的教會候選人幾乎都死光了。

  那個叫江城的傢伙下手相當狠，喜歡在腦子上補刀或者補一槍，從來不給人留下生的機會。

  幸好那晚他跑得快，而且江城已經命不久矣了。

  這段時間，他幾乎每天都在擔憂。

  擔心江城報復心太強，直接跑到比利市來砍他的腦袋。

  「時也命也，先去南方混一兩個月，混到江城死了再回來吧。」

  墨狼懷裡揣著的船票屬於牧騰科技。

  那艘船相當復古，據說外形模仿了一艘極為出名的巨型遊輪，此次是它的第一次航行。

  確認過時間後，墨狼帶著船票緩緩向登船的地點走去。

  此時，在早餐鋪子裡，唯有江城一個人還在吃東西。

  百里踏月感嘆道：「不愧是江漁的弟弟，連飯量都跟她一模一樣。」

  「我姐的飯量很大？」

  「她可以三口吞掉一頭豬，不是小乳豬，是真正的成年豬，那場面相當壯觀。」

  「嗯，可能是家族遺傳……她在家裡還是挺斯文的。」江城沒有太在意。

  「詭異世家，厲害了。」陶范表示了羨慕，「學弟，以後要是你找一個詭異生物結婚，生下來的孩子會不會也是詭異生物？」

  「不是怪物就好。」

  「元大爺可能知道。」隱形狗忽然出聲，「他作為一個挖墳的，應該經常把別人祖宗十八代都挖空，回去後可以問問他，有沒有祖宗是怪物，後代同樣是怪物的家族。」

  「卟嚕卟嚕……」

  陶范問道：「果凍兄又在說什麼？」

  「他說回去後要認真聽元大爺講故事，上次的盜墓故事才講了一半，元大爺挖到了一口棺中棺，木棺套銀棺套金棺，裡面躺著的屍體還是生前的相貌，沒有絲毫腐爛……」

  ……

  「阿嚏！」

  遠在千里之外的元大爺打了個噴嚏。

  他揉了揉鼻子，順手從旅社的櫃檯上扯走幾張紙巾。

  「唉，人老了，身體抵抗力變差，吹個夜風都能感冒。」元大爺搖頭嘆息，感嘆年輕不再。

  樹人提醒道：「大爺，可能是被你挖了墳的某戶人家正在罵你。」

  「閉嘴，你這小樹人懂什麼？」元大爺據理力爭，「我挖墳向來挖得很隱秘，而且從不留下姓名，那些人就算要罵，也不知道該罵誰！」

  「有道理。」

  「所以不清楚情況就不要瞎說，老夫我開始挖墳的時候，你這小樹人還沒出生呢。」

  樹人靦腆地開口：「大爺，我已經快兩百歲了。」

  「你……」

  元大爺揮了揮衣袖，轉身便走。

  「老夫不與你這種非人形的生物爭論！」

  這個點，旅社已經關門了。

  大廳里只有寥寥幾個詭異生物還在。

  江生坐在門口，臉色依舊那樣蒼白，身體也乾瘦，這段時間沒有任何好轉。

  身為他的老師，元大爺嚴厲說道：「繼續，老夫為你講解遊魂的基本能力，你要清楚遊魂應該怎麼把戰鬥力發揮到最強，這樣才能保護你那個小女朋友。」

  「嗯，謝謝老師。」

  江生的聲音還是那樣，有氣無力的，十分虛弱。

  樹人又插了一句：「大爺，江生小哥都三天三夜沒休息了，天天背你那些知識理論，這種填鴨式教育要不得啊，勞逸結合才是正道。」

  「閉嘴，你這兩百歲都沒有的小樹人！」

  元大爺轉頭瞪了他一眼。

  「遊魂是不需要休息的，你見過哪個鬼還需要睡覺？」他開始講道理，「看看人家溫先生，剛一甦醒就一直在前台站著，直到今天這個點都還在處理事務。」

  「那是因為雲婆婆以前留下的問題太多，而且她這幾天都撒手不管了，天天逛街購物……」

  「唉……」

  櫃檯後的溫如文輕嘆一聲，嘆息聲里充滿了疲憊與無奈。

  今天也是後悔復活的一天。

  樹人若有所思，坐在長椅上想了片刻，隨後喃喃道：「如果鬼魂不需要休息，那麼我是否可以奴役幾百個鬼魂，開一個工廠，二十四小時不停工，連工資都不需要發……」

  ……

  早上七點，魯特市海邊。

  或許是道路問題，這座港口城市開始擁擠了。

  重機械的轟轟聲響在眾人耳畔飄蕩。

  港口上，戴著安全帽的工人正在指揮起重機，將一台有問題的暗紅色貨櫃調離。

  沒多久，貨櫃被打開。

  幾個工人上前，把堆積在表面上的冷凍海產品刨開，露出幾具已經被凍得僵硬的屍體。

  遠處路過的工人感嘆了一句：「唉，真慘，又是被蛇頭騙了的，說什麼三十個小時凍不死人……」

  那幾具屍體的衣著很破爛，跟街上的流浪者差不多。

  其中一具的上身赤著的，也不知在臨死前遭遇了什麼，竟然脫盡了上身的衣物。

  這些人都是從南方逃難來的，被人騙了僅有的錢財，然後被騙進這個註定會要了他們命的貨櫃里。

  這一批貨物的檢查很鬆懈，也可能是有人故意為之。

  幾十個貨櫃被打開。

  沒多久，上百具屍體被抬出了港口，送去遠方的焚燒爐。

  一行人在距離那個港口較遠的地方登船，只有江城與百里踏月能看得比較清晰。

  陶范努力伸著脖子，眼睛都眯起來了，可還是看不清，只得問道：「學弟，那些逃難的人全死了？」

  「嗯。」

  「這也太慘了吧……」

  陶范嘆息一聲，開始慶幸自己活在沒有戰亂的東大陸。

  他前半生雖然並不富有，可也不需要為生存發愁。

  這個早上發生了不少事，許多逃難者死在了偷渡而來的半途，也有人運氣好成功了，被帶去這個城市的治安所處置。

  有的為了躲避追查，也可能是有人接應，會直接在半途從船上跳下來，跳入冰冷的海水中，然後向著某個排污管道游去。

  對此，魯特市的城市高層無可奈何，任由他們這樣做。

  早上七點十分，距離登船還有二十分鐘時間。

  那艘龐大的遊輪在晨風的輕撫中緩緩駛來，開啟了它船生的第一次航行。

  見到遊輪的本體後，陶范一臉震驚，整個人像是石化了一樣。

  「泰……泰坦尼克？第一次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