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永不妥協

  12月12日，下午5點05分。

  暴雨在窗外呼嘯，天空格外陰沉。

  「叮鈴鈴……」

  「叮鈴鈴……」

  辦公室里的電話響了。

  秘書已經算不清楚，這台電話今天到底是第幾次響起。

  外界風雨大作，謠言四起。

  巨獸的咆哮、劇烈的爆炸、大地的震顫……

  所有跡象，無一不在說明，整座城市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

  辦公室外，一個個政府職員神色匆匆，臉上寫滿了焦慮與恐慌。

  有人在逃離時撞到一起，也有人因為以往的利益問題相互責罵，昏暗的過道上，白色的文件紙屑漫天飛舞。

  慌亂，恐懼，焦躁，不安……

  人類應該有的負面情緒，都在這末日的一刻，爆發得淋漓盡致。

  可這個小小的辦公室不同，這裡歲月靜好，房門半掩，電話鈴聲顯得很突兀。

  「王先生，電話響了。」秘書輕聲提醒。

  「嗯。」

  中年人臉色平靜，將目光投向窗外。

  老玻璃窗上爬滿雨水，窗沿上長出了青黑色海草，幾隻寄居蟹躲在其中。

  狂風將窗框吹得不斷晃動，配合遠方沿海大地傳來的震動，這座老舊的防衛部門大樓似乎即將在災難中倒下。

  秘書再次提醒：「王先生，可能是總部那邊打來的，有關城市防衛布局，如今……」

  「不要著急，還不到最後一刻。」

  中年人平靜得有些可怕，仿佛整座城市的生死與他毫不相干。

  他輕輕端起桌上的茶水，吹了吹熱氣。

  裊裊茶香散入潮濕的空氣中，驅散了些許海腥味。

  電話鈴聲停了，整個辦公室又一次陷入詭異的安靜中。

  與外界的嘈雜與慌亂相比，這裡安靜得讓人渾身不適。

  秘書有些不安，手心微微出汗，看了眼窗外的陰沉天空，猶豫著問道：「王先生，如果沒事的話，我就先……」

  「這裡就是你的辦公地點，你想去哪裡？」中年人淡淡問道。

  「我……我想回家。」

  「現在是上班時間。」中年人輕笑道：「怎麼，不打算留在這裡欣賞最後一刻嗎？」

  「王先生……」

  秘書臉色發白，覺得眼前這人似乎變得越來越陌生了。

  辦公室里，那股特殊的海腥味越來越重。

  牆角滲出海水，灰白的牆漆成片脫落，頂部的白熾燈也開始閃爍。

  秘書稍稍往後退了兩步，手心已經被汗水浸透，一刻都不想在這個詭異的房間內停留。

  「咚咚咚……」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讓詭異的氣氛為之一滯。

  江城站在門口，看了眼辦公室里的情況，淡淡說道：「很重的海腥味，怎麼不開窗？」

  「外面在下雨。」

  見有人來訪，秘書心裡一松，趁機往門口走了兩步。

  靠近後，她看到門外走廊上其餘三個生物，才意識到來訪的不止一人。

  其中甚至有一條穿西裝的狗以及一個穿西裝的透明橡皮泥。

  白南畫站在門外，沉聲說道：「房間裡兩個人，三個生命氣息，坐在前面那個中年人是由兩個生物組成的。」

  「嗯，有勞了。」

  江城輕輕點頭，看了眼那個中年人。

  隨後他對秘書微笑說道：「城市都要傾覆了，一個房間淋淋雨也無所謂，去把窗戶打開吧。」

  「哦哦……」

  不知是哪兒來的信任感，秘書忽然覺得特別安全，莫名就答應了江城的話。

  她不再想著逃離，低著頭走到床邊，用盡全身力氣，把已經纏滿海草的窗戶推開了一道縫隙。

  新鮮的空氣頓時順著狂風吹入，風中夾雜了冷冰冰的雨水，雖然有淡淡的海腥味，可依舊比房間內好了不少。

  秘書頓時覺得頭腦一清，轉過頭去，發現江城已經坐在了那個中年人的對面。

  她問道：「您好，請問……」

  「政府特派調查員，他們三個是詭異事件特聘顧問。」

  江城把懷裡的證件輕輕放在桌面上，證件上有他的照片。

  至於隱形狗他們的證件，則撤掉了照片，只是改寫了名字。

  秘書愣了愣，這名字聽著很高級，但她從不知道什麼詭異事件顧問。

  但坐在辦公桌前的中年人似乎並不這麼想，並未懷疑江城的身份，也沒有質疑什麼是「詭異事件」，只是淡淡問道：「今天發生了什麼大事嗎？怎麼勞煩特派調查員過來一趟？」

  「你知道詭異這兩個字所代表的含義？」

  「當然知道。」

  「今天為何遲遲不配合行動？」

  「遲早都是一死，又何必掙扎。」

  中年人很淡然，避開了江城的提問。

  他輕輕吹著手裡的茶水，神色悠然，似乎並不在乎要跟江城耗多久時間。

  江城最喜歡的就是這種一臉淡定的還嘴硬的人。

  他緩緩起身，掏出一把匕首。

  中年人看了眼那把匕首，沒有表現出絲毫畏懼，只是問道：「調查員想活命嗎？」

  「你在拖延時間？」

  「調查員回答我的問題就是了。」中年人把茶杯放在辦公桌上，「這座城市還剩最後幾個小時，調查員來的路上應該看到了很多東西吧……三個小時後，排水系統會崩潰，街道成為河流，四小時後，海水會漫到一層樓……」

  「果然在拖延時間。」

  江城神色冷冽，拔出匕首。

  旁邊的秘書一驚，還以為江城要說些什麼威脅的話，正準備勸阻。

  然而江城一句話都沒說，徑直刺向對方的肩頭。

  中年人臉色微變，抬手準備阻攔，可他顯然慢了一步。

  「哧——」

  刀刃與血肉接觸，鮮血汩汩。

  流出的血水瞬間就染紅了小半衣裳。

  「嘶……」

  中年人臉色一白，深吸一口氣，忍住了慘叫，但還是痛得渾身顫抖。

  他看了眼自己的肩頭上那把匕首，正欲說些什麼，可痛感忽然又升級，因為江城用力擰了擰。

  不待中年人開口說任何話，江城又猛地拔出匕首，一刀刺向他另一個肩膀。

  中年人臉色頓時變了，急呼道：「你這人有病吧，先談判……啊……」

  這次他痛呼出聲了。

  江城拔出匕首，從辦公桌上抽了些紙巾，擦了擦匕首上的血液。

  很正常的人血，沒有任何異樣的味道。

  他瞥了眼辦公室前的身份名牌，名牌上寫著「王金」兩個字，名字與照片都相符。

  王金顯然沒料到江城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兩個肩膀的劇痛讓他差點昏厥過去，他忍著痛苦，大聲說道：「調查員，我房間裡有監控，你就這樣對待一個防衛部門的官員？」

  「砰——！」

  江城淡然掏槍，打爆了房間角落裡的監控探頭。

  都這個時間點了，整個城市的政府陷入混亂狀態，打不打監控都無所謂。

  「白先生，你感覺到的第三股生命氣息在什麼地方？」江城問道。

  「這個中年人的腦子裡。」白南畫認真回答。

  「這就有意思了……可能得做個開顱手術，我以前只見我父親做過，而且是給屍體做的。」

  「你們這樣恐嚇有意思嗎？」王金臉色發白，「政府僱傭你們，是為了讓你們起到監督與巡視作用，而不是肆意打殺我這個等級的人類官員。」

  「為什麼要刻意加上『人類』兩個字？」

  「我……」

  「果然，還在拖延時間。」

  江城沒有廢話，抬手就是一槍。

  這一槍命中了王金的右肩，讓他傷上加傷，痛得哀嚎出聲。

  他大叫道：「你們就算殺了我，我也不會……」

  「殺你幹什麼？」

  江城忽然從懷裡掏出一枚淡綠色的水晶球。

  一縷縷綠色微光從水晶球里飄蕩而出，進入王金的身體中，幫他快速修補受傷部位。

  刀傷與槍傷，在水晶球的修補下，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癒合。

  就連王金那蒼白的臉色，都紅潤了幾分。

  「這水晶球是一個高級詭異物品，花了我5000積分，也就是半滴生命之水。」江城淡淡說道：「我倒是很想看看，它可以修補多少次普通人的軀體。」

  聞言，王金臉色一白。

  他雙腿微顫，不自覺就看了眼窗口的位置。

  這一眼出賣了他。

  就在他起身逃離的下一刻，江城連發兩槍，打碎了他兩個膝蓋骨。

  「啊——」

  王金癱軟在地，雙腿鮮血汩汩。

  這個房間很小，辦公桌距離窗口也就五步的距離。

  但他倒在了第二步，痛得渾身抽搐，無力站起。

  一旁的辦公桌上，那枚水晶球繼續發揮著治療的作用，用一縷縷微綠光芒輕輕撫平碎裂的骨骼與血肉。

  「繼續啊！」王金忽然大吼，「有種你就跟我耗著，我倒要看看你能耗多久！」

  「好問題。」江城淡淡一笑，「你自己也說了，有三個小時。」

  「你……」

  「看你這副樣子，顯然痛感是共享的。」

  江城絲毫不急，從懷裡掏出第二枚水晶球，輕輕放在辦公桌上。

  此時第一枚水晶球的容量還很多，至少能再使用二十次。

  王金臉色更蒼白了，沒想到江城還有第二件治療類寶物，還同樣是高級詭異序列。

  為什麼他這麼倒霉，會碰上一個如此富有的傢伙？

  但一切還沒結束。

  緊接著，江城又拿出了幾個水晶般透明的小瓶子，瓶子還不到拇指大小，裡面裝著一滴深綠色的液體。

  生命之水，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的禁忌寶物。

  王金嘴唇輕顫，氣勢弱了幾分，忍不住問道：「你……你怎會如此富有？」

  「出門撿的。」

  「……」

  「白先生，大果凍，你們兩個幫我按住他。」江城取出一把很小的手術刀，「以前很想嘗試某件事，但一直沒找到機會。」

  「什麼事？」

  三個生物同時問出聲，但是聲調不太一樣。

  白南畫是疑惑，王金則是略帶恐懼的顫抖，而大果凍有些躍躍欲試的樣子。

  一旁的隱形狗與秘書都沒有出聲，安靜靠在牆邊。

  江城緩緩說道：「以前看莫言先生那本《檀香刑》的時候，我就很好奇，一個普通人到底能不能堅持五百刀。」

  「等一下！」王金忽然叫道：「好漢，有話好說，不要動手動腳！」

  「咦，你一個海族生物也看過那本書？」

  「海族生物也是生物啊，我求知若渴，看幾本人類著作不是很正常嗎？」王金急忙辯解，「為了兩族的團結，在控制這具人類軀體後，我特地學習了許多人類知識，你看我書架上那些書，都是我認真讀過的，我向來兢兢業業，跟那些只知道奸猾與貪腐的人類官員不一樣啊！」

  「起來，坐回去，好好說說。」

  「哦哦……好漢別急，把手術刀收回去。」

  王金一骨碌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血污，然後坐回那個辦公的位置。

  在水晶球的治療下，他的雙肩與膝蓋骨已經好了。

  緊著，江城問了第一個問題。

  「你在這具人類身軀的大腦里？」

  「對的，不愧是……」

  「說重點，不要浪費時間！」

  「哦哦……我其實是一種海中蠕蟲，成年後不足一粒花生米大小，就跟釣魚用的紅色小蚯蚓一樣，整個種族處於海中生物鏈的底層，但自從灰霧降臨，異變開啟，我們種族就漸漸出現了很一種特殊的能力，我特別幸運，剛好就成為異變的一員。」

  「控制？」江城問道。

  「沒錯，我可以鑽進人類的腦子裡，然後獲取這個人類的記憶並控制他，如果這個人類是詭異生物，我同樣可以控制他的詭異能力……總的來說，只要被我入侵，這具身體以及這個身份就是我的了。」

  「楊少城也是這樣被控制的？」

  「對的，但他實在太強了，我們控制不了。」

  「仔細說說。」

  「我們想要楊少城那個身份，畢竟是旅社社長，可他的強大得出乎意料，一隻蠕蟲沒法控制。」

  王金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

  過了片刻，他喝了口茶水，繼續說道：「我們種族派出了三隻蠕蟲，這已經是極限了，超過三隻，他的大腦會受到不可逆的損傷，就算控制了也沒用……可當初還是出了意外，他不知為何瘋了，前幾天才知道，原來他一直在裝瘋，而且這幾年在找機會反控制我的那三位同族。」

  「所以就轉而控制楊小俊？」

  「這……」

  王金忽然猶豫了。

  江城神色不善，看了眼窗外。

  在外面那個暴風驟雨的世界裡，多了一些雜音。

  有一群生物，正在順著老舊的樓體，從外面一點點爬向這個辦公室的窗戶。

  「果然，依舊是在拖延時間。」

  「轟！」

  辦公室的窗戶忽然炸裂。

  一隻體格壯碩的鯊魚人破窗而入，神色凶厲，渾身是血，拎著兩柄巨大的骨質戰斧沖向江城。

  那骨質戰斧上還掛著染血的人類衣袖，猙獰無比。

  王金大喜，興奮叫道：「沒想到吧，愚蠢的人類，我海族戰士永不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