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生與死

  「沒想到能在這裡見到熟人，李先生，你不喜歡躺在綠水民宿的後院嗎？」

  江城站在狹窄的門邊，一臉淡然。

  形勢陡然逆轉。

  王驍只覺得身體一松。

  他再次低頭看去，抓著他小腿的那兩隻鬼爪已經消失不見了。

  房間最深處的陰暗中，三隻惡鬼緩緩後退，臉上的獰笑漸漸變作駭然與驚恐。

  就在江城身後，那個老頭被反綁了雙手，神色頹然，似乎已經認命了。

  就在片刻之前，崔悲與江城聯手制服了這個老頭。

  現在工地上的遊魂都成了無主之物。

  其餘人都已經被救出來了。

  李壯壯大聲叫道：「江城，你已經殺了我一次了，這次放過我吧！」

  他身上忽然出現一道道裂痕，像是乾裂的土地，看上起極為可怖。

  緊接著，他體表那些惡臭的腐肉開始脫落，並未掉落在地上，在半空中就化作了虛無。

  地上那些蛆蟲、腐爛的酒菜也同樣開始消失。

  李壯壯很快就成了一隻半透明遊魂的模樣。

  他的氣息十分強大，比普通的遊魂強了一截，都快接近中級詭異了。

  江城在旅社的古籍上有了解，天生的遊魂幾乎都是低級詭異，少有幾個能成長至中級或高級的。

  李壯壯死了也才一星期而已。

  能讓他在短時間內成長到這個程度，只能說這個老頭的詭異能力確實厲害。

  「我無意成為鬼魂的，是這個老頭非要把我召喚出來！」李壯壯大聲指責老頭，試圖讓江城放過他。

  「我喚醒了你的意識，還徵求過你的意見。」老頭認真辯駁，「跟著我可以比普通人活得更久，還可以比以往更強大，代價則是你必須聽命於我，這是一個交易，而非單向的索取。」

  「我當時別無選擇！」

  「你當然有的選。」老頭冷笑道：「你還可以選擇不跟我做交易，像其餘低級遊魂一樣，懵懵懂懂，只遵從本性做事，但你選擇留下意識，還保證會幫我把這個工地的所有人都嚇走，所以我才用心培養你！」

  「胡說！都是假的！」

  李壯壯的聲音有些不穩定了，他似乎想不出該如何繼續辯駁。

  他左右的兩人也都恢復了遊魂的樣子，看起來不再如臃腫屍體那般嚇人。

  「江城，別殺我，我可以幫你戰鬥！」李壯壯看向江城，目光中滿是祈求。

  但江城只是摸了摸下巴，似乎在思索某個問題。

  過了片刻，他忽地問道：「人死為鬼，鬼死後是什麼？」

  走廊上的陶范立即回答：「死鬼嗎？」

  這一問一答，讓李壯壯的心頓時沉了下來。

  他目光陰沉，對左右兩側的遊魂說道：「兩位兄弟，今日不反抗必死，反抗或有一線生機，我們三個必須團結，逃出這裡之後，諾大一座瓦力城，我們哪裡去不得？」

  「壯壯說得對。」王順點頭贊同。

  「那就這麼說定了，壯壯你來喊時間，咱們三個一起衝上去。」另外那人也沉聲說道。

  「好！」

  李壯壯的面色再一次變得猙獰，渾身上下涌動的詭異力量達到巔峰。

  他緩緩說道：「三……二……一！兩位兄弟，拼死一搏的時候到了！」

  說罷，他瞬間變得青面獠牙，十指化作利爪，帶著一身殺氣，向門口的江城直撲而去！

  但……撲著撲著，他忽然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怎麼有點勢單力薄的感覺？

  李壯壯心生疑惑，還來不及回頭看去，就聽見身後傳出「撲通」、「撲通」兩聲。

  那兩隻遊魂齊齊跪下，涕泗橫流，對著江城哀求道：「江城，我二人成為遊魂之後，從未做過傷天害理的事，只是按照那個老頭的吩咐去嚇了嚇以前的工友們，讓這座工地停工而已。」

  「此話當真？」

  「當然是真的，你可以問那個老頭，如果有半句假話，就讓我二人立刻魂飛魄散！」

  江城看了眼身後的老頭。

  老頭很無奈，點了點頭，表示那兩隻遊魂說的是真的。

  他也不敢控制遊魂隨意殺人，畢竟濫用詭異能力是會被某些組織盯上的。

  個人的實力，在龐大的組織面前，還是太渺小了。

  李壯壯怒不可遏，大聲斥責下跪的兩人：「我們幾人一同走過多少個工地了？兄弟一場，你們居然選擇在這個時候背信棄義，對敵人屈膝求饒？」

  王順看了他一眼，認真回答：「兄弟就是用來賣的。」

  「我他麼……」

  李壯壯無力反駁。

  他一個人肯定打不過江城，此刻只得無能狂怒。

  江城懶得搭理三人的恩怨，掏出灰色水晶球，毫不費力就把三隻接近中級詭異的遊魂收了進去。

  「這水晶球的容量還不錯啊，貌似還能收十多隻。」他喃喃自語。

  「呵，才十多隻。」老頭冷冷一笑，「我這裡有能同時容納幾百隻遊魂的高級詭異工具，可不是你這種低級水晶球能比的。」

  「就等你說這句話了。」

  「你……」

  老頭臉色一變，意識到自己似乎說漏了什麼。

  江城搖頭嘆道：「摸了那麼多死屍，這還是我頭一次搜刮活著的詭異生物。」

  老頭麵皮一顫，已經預料到了接下來的淒涼局面，忍不住說道：「年輕人，尊老愛幼啊。」

  「我沒有道德，不尊也不愛。」

  江城直接上手了。

  這不僅是他第一次搜刮活著的，還是第一次搜刮高級詭異生物。

  這老頭在教會與旅社的眼皮子底下苟了這麼多年，身上沒幾個寶貝實在是說不過去。

  「單片鏡，高級詭異道具，這個我挺喜歡的。」

  江城擦了擦鏡片上的雨水，然後將其戴在自己的右眼上。

  一根暗金色的鏈子垂落在耳畔。

  整個世界在他右眼中瞬間發生了變化。

  昏暗的工地瞬間被分成層層迭迭的好幾個空間，每一個空間都一模一樣，飄蕩著幾隻或十多隻遊魂。

  「可以複製一片區域，把一個團隊的生物放逐到不同的空間內，對付多個敵人相當有用。」江城拍了拍老頭的肩膀，「老人家，你真的很有眼光，這個道具我就收下了。」

  老頭心痛得想吐血，臉上的皺紋都快糾結成一團了。

  但江城的搜刮顯然才剛開始。

  沒多久，江城又扒拉下一枚暗金色戒指，戒指上刻滿了複雜的紋路。

  「又是一個高級詭異道具，老人家，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可以容納幾百隻遊魂東西嗎？」

  「明知故問幹什麼？」老頭想罵人，「你他麼是不是強盜轉世的？」

  江城頓時就變得嚴肅起來，鄭重地回答：「才拿了兩個，這種行為不能算強盜。」

  「你……」

  老頭鬍子一顫，嘴裡的髒話還沒組織好，江城就又開始摸索了。

  這個老頭的富有程度，超出了江城的認知。

  【一瓶禁忌生物血液】

  【一滴生命之水】

  【六片高級詭異花瓣】

  【中級詭異的機械核心】

  【中級詭異鏡子】

  【詭異羊皮卷（藏寶圖）】

  【……】

  零零散散十多件物品，就沒有一個是低級的。

  江城莫名有一種打敗了大boss，爆出很多裝備的感覺。

  他把老頭舉起來，用力晃了晃，試圖再晃一些東西出來。

  「沒了，真的沒了。」老頭面如死灰，「你把我殺了吧，東西都沒了，活著也沒什麼意思了。」

  「老先生，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人活著比什麼都重要。」江城面帶微笑，連稱呼都改了。

  「不，什麼都沒了，我現在一無所有，活著的意義何在？」

  「怎麼能是一無所有呢？」江城微笑著把老頭放下來，「地底下不是還埋著個東西嗎？你都培養三年了，不準備弄出來看看？」

  「你……」

  「老先生，你的心態不行啊。」

  「……」

  老頭的心中生出一股悲意，神色淒涼。

  苟且經營大半生，晚年突遭變故。

  人活著，東西全沒了。

  「說起來，其實我們也無仇無怨，對吧？」江城忽然話鋒一轉，不再追問地底下那個東西。

  「你也知道是無仇無怨啊！」老頭瞪圓了眼睛，死死盯著江城，「我又沒招你惹你，只想讓你離開工地，甚至好言相商，你根本不聽！」

  「老先生實力這麼強，為什麼不選擇加入教會或者旅社？」江城認真詢問，「有這兩個勢力做靠山，你肯定會混得比現在更好。」

  「呵，教會就是個屠宰場，進去了沒幾個能活著出來。」

  「旅社呢？」

  「至於旅社……咳……」老頭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尷尬，「瓦力城旅社的上任社長死了之後沒幾天，屍體被我刨出來……偷偷煉了魂，剛才我們戰鬥的時候，最強大的那個遊魂就是他。」

  「生前越強大的生物，死後遊魂就越強大嗎？」江城問道。

  「有一定概率比普通遊魂強大。」

  「這樣吧，老先生，我可以當中介，讓你加入旅社，甚至可以把剩下的上百隻普通遊魂都還給你，只要你把地下那玩意給我。」

  「就你？」

  老頭搖了搖頭。

  「這可是偷屍之仇，你憑什麼解決？」

  「家父江道宗。」

  「江……什麼？」老頭渾身一顫，「你怎麼不早點報你爹的名字？早說我就早點溜了，怎麼可能留下來和你干一架！」

  「老先生認識我爹？」

  「二十年前，你爹把我洗劫了一遍。」

  老頭渾身顫抖，渾濁的雙目中竟然泛起了點點淚光。

  他仰天悲嘆，仿佛回到了那個悲慘的歲月。

  「我前半生收集的東西全被你爹拿走了，一點沒剩。」

  老頭的聲音很蒼老，蒼老中帶著幾分悲愴。

  「當時我想死，但你爹對我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