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海潮

  活了這麼多年，龍濤大概怎麼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能在鋼鐵城市裡，見到巨大的海船航行而過。

  就在江城說出有水聲與風鈴聲後，眾人的警惕心就提起來了。

  人面法庭那個古怪的勢力，不能說好，也不能說壞，根本沒人知道這個勢力到底想幹什麼。

  根據古籍記載，似乎他們每一次出場，都會伴隨若有若無的悠遠風鈴聲。

  至於水聲……

  眾人眼前這震撼的一幕，可以解釋水聲來源。

  在迷霧籠罩的清晨街道上，一道道淡藍色的洶湧波濤蕩漾開。

  這些水波似乎沒有實體，更像是某種投影技術，但其所過之處，所有灰白迷霧都在退散，像是遇到了天敵。

  「呼呼……」

  腥鹹的海風迎面打來。

  一切都真實無比。

  翻滾的浪頭波濤越來越猛烈，仿佛有某種巨大的遠古生物正在深藍之下游弋捕獵，又仿佛有什麼恐怖的巨物即將從海底升起。

  但這裡分明是堅硬的城市街道，瀝青路面！

  「轟——！」

  一艘巨型海船突然從地底……或者說從海底升起，掀起滔天巨浪。

  大地在震顫，那艘巨船的體型太龐大了，氣勢磅礴，航行之間能掀起駭浪驚濤，仿佛要碾壓一切阻擋在其身前的物品。

  古老腐朽的氣息順著猛烈的海風迎面撲來。

  江城注意到，這些洶湧波濤雖然看上去恐怖，但並未對周圍的建築與街道造成任何破壞，就像是幻覺。

  「都退後，儘量不要被這些水紋波及到！」他當機立斷，做出判斷。

  「聽江同學的話！」龍濤選擇相信他。

  眾人把SUV扔在街邊，放出大果凍，然後急急忙忙往路旁的小巷子裡躲去。

  那些浪濤的波及範圍有限，一浪接著一浪，水聲不絕於耳。

  江城站在陰暗的巷口，皺眉凝視。

  令人驚訝的是，那艘巨大的海船居然是木質的。

  藤壺等海洋動植物附著在船身上，木質的船體有不少地方都殘破了，三根桅杆上升起的船帆也破爛不堪，隨風飄揚著歲月的痕跡。

  「轟！」

  又是一艘巨大的海船從水底升起。

  這一次，江城看到更清楚了。

  在海船腐爛的木質甲板上，海水尚未完全流干，不少面無表情的人類站在其上，他們目光空洞，身著不同時代的衣物。

  這艘巨船擁有三層炮甲板，舷側的炮門都是開啟的，一個個黑洞洞的炮口正在排水，看上去十分壯觀。

  骷髏頭飄在半空中，驚嘆道：「這是哪家公司在展示全息投影技術嗎？」

  「這海風的味道可沒法投影出來。」黃弟說道。

  「大賈和小賈感覺怎麼樣？」龍濤問了一句。

  「濤哥，這就不用我們感覺了吧，這也太明顯了。」賈仁臉色蒼白，「這些船遠超一般的詭異，我不知道是不是禁忌，但如果我跟我老弟全力感應，估計下一秒就沒命了。」

  「我附議。」賈義也點點頭，蒼白的臉上閃過一絲恐懼。

  他們兩兄弟比其餘人感知力更強，哪怕此時站在這個陰暗的小巷子裡，距離那兩艘巨船很遠，依舊覺得心悸。

  那種碾壓一切的氣勢太恐怖了，以至於他倆根本不敢直視。

  似乎只要看一眼，就會被壓得喘不過氣來，直到窒息死亡。

  難以言喻的窒息，無法呼吸的感覺，就像是在深藍幽寂的大海中緩緩下沉，絕望而無力。

  「轟隆！」

  隨著一聲巨響，第三艘巨船破水而出。

  恐怖驚人的刀劍傷痕布滿木質船身，不少地方還有被巨炮擊中的痕跡。

  越來越多木船出現在瓦力城的街道上，有大有小。

  他們像是大航海時代的孤魂野鬼，殘破不堪，有的甚至只剩木質骨架，通體泛著幽幽藍光，在轟鳴的大海咆哮中披荊斬浪，披著一層歲月的神秘光影。

  江城的身旁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這一次，我們並非偶然來到瓦力城，而是在跟蹤這個玩意。」

  人面法庭那個領頭的面具人，不知何時來到了小巷子裡。

  整個團隊，包括江城在內，都沒有察覺。

  面具人站在江城身邊，一身金紋白袍，像是一道白色的幽靈，無聲無息。

  「那是什麼？」江城問道。

  「幽靈船隊，航海時代的無盡遊魂，大海上最恐怖的故事，所有海員最怕碰到的禁忌，永不靠岸的傳說……」

  「永不靠岸？」

  「對。」面具人緩緩道來，「但他們這一次不僅靠岸了，而且已經上岸了，將陸地化作海洋，肆意航行，似乎在尋找某個東西，幸而……衰弱的規則依舊存在，普通人目前看不見他們，也不會受到傷害。」

  「為什麼？」後面的黃弟問了句。

  「正如我此前所說，這個世界在衰弱，或許再過不久，弱者將不再受到平衡制度的保護。」

  面具人沒有解釋太多。

  黑夜將至，紀元傾覆，弱者只能在絕望中等待死亡。

  江城等人躲得比較遠，所以並未被波及。

  但並非所有詭異生物都那麼好運。

  王成小隊所在的地點，距離第三艘巨船出現的地點很近。

  在早餐鋪老闆奇怪的目光中，他們神色驚恐，急急忙忙退開。

  然而，麵包車裡的狗頭人李源根本沒時間躲避。

  他拉開車門，站在洶湧的藍色波濤里，目光呆滯，仿佛沒了靈魂。

  「李源，趕緊跑啊！」王成衝著麵包車的方向大吼，神色焦急。

  「李兄弟，你能聽到嗎？」

  無論王成等人如何呼喚，李源都沒有任何反應。

  成百上千艘木船航行而過，大大小小都有，隨著無盡波濤，漸漸消失在黎明的天邊。

  一艘小木船，順著蕩漾的流水，來到李源身邊。

  骷髏頭飄得比較高，視野好，此時突然大叫一聲：「不好，李源身上也泛起藍光了！」

  江城站在小巷口，自然也能看到。

  在不遠處的王成等人，神色焦急，雙目通紅，拼了命想衝過去把李源拉回來。

  然而有幾個人面法庭的面具人攔住了他們。

  「不能救嗎？」江城皺眉詢問。

  「能。」面具人平靜回應，「但需要付出很多資源，那個狗頭人的價值不夠。」

  「世上有很多東西，並非一個簡單的價值就能衡量。」

  「你是個聰明人。」面具人轉頭看著江城，「但你太年輕，情感與價值觀都尚未成熟，看似果斷平靜，實則經常自我懷疑，你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在影響你……再過幾年你才會懂得『價值』這兩個字，可惜你……」

  就在兩人交流的片刻，狗頭人李源已經登上了那艘小木船。

  波濤洶湧之聲越來越小，黑夜緩緩退散。

  老舊的小木船泛著藍光，順著最後一絲水流，緩緩向著遙遠虛無的天際駛去。

  在眾人的注視下，旅社成員，狗頭人李源，就此消失不見。

  一切歸於平靜。

  黎明到來。

  過了片刻，江城收回目光，緩緩問道：「他死了？」

  「不，他永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