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意志

  起風了。

  一股血腥的風起於未知，在陰暗的車間內狂躁咆哮，宛若凌冽寒刀，刮落一片片血肉。

  嘶啞的叫聲與雷霆般的心跳，在所有人耳畔轟鳴。

  凌亂的手電燈光在昏暗之中顯得十分渺小，眾人的影子在扭曲變形，遍布在殘破的血肉上，仿佛地獄爬出來的惡魔。

  散亂的血水隨風打在眾人身上，讓大部分人都狼狽不堪，淋漓鮮血染紅衣袍與黑髮，一時間，竟分不清是人是鬼。

  「江兄弟，你在哪裡？」賈仁抹去臉上的血水，大聲呼喊。

  「我就在你旁邊……」

  連江城都沒有倖免，被淋了一身粘稠血水，看起來像是個在屠宰場待了幾天幾夜的血腥屠夫。

  腥風血雨這四個字，恰可以用來形容此時第九車間的情形。

  這場狂躁的風似乎沒有盡頭。

  就在教會與旅社雙方對峙的中心地帶，一道血色風卷漸漸成型，並且將所有被颳起的肉片匯聚過去。

  一個巨大的球狀血肉體緩緩堆積成型。

  所有人的視線被模糊與昏暗占據。

  在這種混亂的情況下，自保已是艱難，隔著一段距離，根本沒法看清晰，那團巨型的血肉堆積物到底長得什麼樣。

  「咚咚……」

  「咚咚……」

  每一次心跳響起，那團模糊的血肉都會收縮一下。

  「江城，中間那團玩意是不是心臟啊？」

  「我又沒有千里眼的詭異能力！」

  「旅社哪位兄弟視力好？會透視也行啊！」

  賈仁大聲詢問，但無人回應。

  呼嘯的風聲壓下了他的聲音。

  眾人都東倒西歪的，自顧不暇。

  「哼哧……」

  「哼哧……」

  除了風聲與心跳，陰暗的車間內又多了一種怪異的聲音。

  那像是來自深淵的低語與咀嚼聲，直入靈魂深處，帶著令人難受的異樣與恐怖，一點點侵蝕並啃噬普通生物的防備，讓其陷入某種特殊且癲狂的迷幻之中。

  似乎有無數陰森可憎的目光，在黑暗中貪婪地注視在場每一隻生物。

  江城聞到了某種腐敗的邪異味道。

  他不太確定，自己的五感是否已經出現問題。

  他現在唯一確定的是，自己身邊的賈仁，已經不太清醒了。

  「江兄弟，你說什麼？濤哥準備改名字了？龍傲？還是別的什麼名字……」賈仁像是個盲人，伸著手在昏暗的血污中摸索。

  「我什麼都沒說。」

  江城神色凝重，用力按住賈仁。

  變化來得很突然，前一刻賈仁還是正常的，下一刻卻突然開始胡言亂語。

  一旁的賈義表現得更不堪，眼神迷離，嘴裡含糊不清說著什麼，失去了自主行動的能力，頭髮上掛滿血水，臉上也一片紅色，渾身血淋淋的，仿佛剛從血海里被撈出來。

  幸而龍濤與吳德兩人目前還是正常的。

  河狸已經神志不清了，但還是死死抱著手裡那本書，趴在龍濤肩膀上。

  「吳先生，你幫忙照看一下賈仁賈義兩兄弟。」江城說道。

  「好！」

  吳德向來話不多，做事沉穩。

  他知道江城肯定要去這場血腥狂風的最中心一探究竟。

  把這兩兄弟交給吳德後，江城又在不遠處找到了搖搖晃晃的大果凍。

  這隻果凍已經裂成十幾塊，每一塊都在隨著那個巨大的心跳聲有節奏地舞動，江城也不清楚哪一塊是他的主體，所以就隨意撈了一塊，然後交給龍濤。

  「龍先生，麻煩你看好河狸和果凍。」

  「行！」龍濤一口應下，面色沉重，「你注意安全，一旦有什麼不對，立刻離開中心地帶。」

  「放心，我心裡有數。」

  「別逞強，想想你父母，還有你別的家人。」雲芸不知何時來到江城身側，「他們都失蹤了，或許還在某個地方，等著你去救他們……如果這次都能活著回去，我給你開放三年前你父母接的那個任務。」

  「嗯。」

  江城平靜回應。

  時間不等人，他沒空再閒聊了。

  旅社與教會，雙方的人，此時在這隻生物的肚子裡。

  無形的恐懼與壓迫籠罩在這個陰暗的車間裡，死亡的陰影揮之不去，再拖下去，這波得團滅。

  「啪！」

  一片血肉隨風打在江城的臉上，血腥味十足。

  江城隨手扯下這片黏糊糊的肉片。

  肉片在他手上扭曲蠕動，像是一條被剝了皮的細長蠕蟲，每一次扭動都會滲出部分粘稠的暗紅色液體，仿佛是在拼命掙脫江城的手指。

  在這場狂亂的血風中，這樣的血肉成千上萬。

  四周牆壁與最上方的工廠頂棚上，那些完整厚實的血肉已經被風刀切割得支離破碎，成為一縷縷爛布般的肉條，在風中肆意飛舞。

  江城覺得噁心，將手裡的肉片扔在風中，而後繼續往中心地帶靠近。

  他不知道自己的詭異能力到底是什麼評級，此時並未開啟小領域，依舊可以在血肉風暴中前行。

  短短十多米的距離，現在宛若天塹。

  旅社的許多成員，在血腥的狂風中東倒西歪，迷失在混亂與昏暗中。

  「又要開戰了嗎？」

  「來吧，愚蠢的對手，我的戰鬥之血已經在沸騰了！」

  「為什麼要念出這麼中二的台詞……」

  江城聽到許多聲音。

  這些渾身浴血的生物已經神志不清了。

  他們跌跌撞撞，有的還能說清楚台詞，有的發出的聲音更像是睡夢的囈語，毫無邏輯，仿佛在清新世界與破碎世界的邊緣遊蕩。

  「實力越強，在這種地方清醒得越久嗎？」

  江城一邊在昏暗中摸索前進，一邊思索。

  但很快，一個新的發現推翻了他這個念頭。

  在距離那團巨大的血肉只有不足五米時，江城發現了一對依舊清醒的情侶。

  這對情侶都只是低級詭異，戰鬥力與河狸差不多。

  「親愛的，如果能平安度過今晚，咱們就結婚吧。」

  「找誰做婚禮主持呢？」

  「隨便吧，旅社裡這麼多朋友，我看那隻果凍就不錯！」

  「好，就聽你的！」

  兩人相互依偎在一起，彼此臉上看不到太多畏懼。

  江城眉頭緊皺，帶著疑惑走過這對情侶身旁。

  「實力？信念？意志？愛情？還是別的什麼？」

  在這種恐怖陰森的地方，古怪邪異的氣氛啃噬著腦髓，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墜入深淵。

  到底要滿足什麼條件，才能保持神志清醒？

  時間不多，容不得江城多想。

  在距離那團跳動的血肉不足兩米時，他見到了另外幾個靠近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