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7章 殿內會談，律法之見

  寒冰鬼王在一旁饒有興趣地看著那些亡魂，它的目的已經達成，狗咬狗一嘴毛，最形象不過了。

  也難怪它會看不起這些亡魂，有時候在險惡中去選擇懦弱並不可怕，但可怕的是欺軟怕硬，自己人欺負自己人。

  其實不管是在這裡，還是在陽世中，都有像這般行為舉止的人，他們不敢在外強硬，卻時常對內霸道，並且還往往以此為榮。

  「好了好了，你們廢話少說，趕緊動手吧！」寒冰鬼王有些不耐煩地說道，大多數鬼王都已經在療傷，它若再拖延下去的話，指不定等下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

  礙於寒冰鬼王的威逼，大多數亡魂心裡即便再不願那也只能邁動腳步，至於那個被剝奪掉資格的亡魂此時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眾怒難犯，它再怎麼想躲也躲不下去了。

  至於造成它如今尷尬局面的罪魁禍首，那無疑是寒冰鬼王，冷靜下來之後的它心中瞭然，自己等人怕是中了對方的挑撥離間，但奈何魂心自人心所來，相互妒忌的秉性誰都難以更改，要怨，也只能怨自己。

  朝著正一方向進發的那些亡魂，它們「簇擁」著那個被剝奪掉資格的同類，也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它們形成的包圍圈避免讓它逃跑。

  那亡魂臉色鐵青，但礙於它們人多，它遂只能默默地忍受下來，沒想到最終害自己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人」。

  而當那些亡魂離開後，寒冰鬼王看了一眼正一所在的方向，緊接著它笑了笑之後便閉上眼睛療傷，至於之後的結果已經不需要它去管了，不管成功也好，失敗也罷，只要能對正一形成干擾，那麼它的計策就是成功的，至於那些亡魂的性命，活著與死去又與它何干呢？

  與此同時，在閻羅殿中，閻羅王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包括寒冰之言，甫一當他聽到那些視魂命如糞土的言語時，閻羅王的臉上罕見地生出了一絲寒意，如此說話，如此行徑那跟草菅魂命又有什麼區別呢。

  「報！」殿外，突然有通報的聲音響起。

  「講！」閻羅王從望鄉台中收回了目光，看向殿外說道。

  「崔鈺大人到了！」門外通報的聲音再度響起。

  「宣！」閻羅王應道。

  「宣崔鈺崔大人覲見！」門外聲音如雷。

  緊接著便見大殿之外，有一道身影急匆匆地往這邊趕來，這裡是閻羅殿，自然不能夠御空飛行。

  「臣崔鈺拜見閻王！」走進來的身影是崔鈺，他單漆跪地，拱手道。

  「起來吧，都說不需要這些無用的禮儀了！」閻羅王端坐在首座上，單手擺了擺，示意崔鈺不用多禮。

  「謝大王！」崔鈺站起身來，而後說道：「這哪能夠啊，該有的禮儀還是要有的！」

  「哈，你啊，一直都這麼『頑固』！」閻羅王說找道。

  崔鈺則是笑了笑，然後問道：「不知大王急著要我來所為何事啊？！」

  「來，不著急，先坐！」閻羅王指著下方的椅子對著崔鈺道。

  崔鈺也不客氣，走了過去，然後坐下：「謝大王！」

  「你啊，不要老說謝，煩不煩？」閻羅王沒好氣地說了一句，不過他深知崔鈺的性格，要不然也不會欽點他為自己身邊的判官，並且掌管陰律司，可以說在這地府，除了閻羅王最大之外，剩下的便是崔鈺排在第二位了。

  閻王身邊有的四大判官，分別掌管地府的四大司，這四大司分別叫做賞善司，懲惡司，察查司，陰律司。

  賞善司穿著一身深綠色長袍，總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樣子，因為他所負責審判的都是生前行善積德的人，他們死後來到地府都是有賞善司安排負責，根據每個人生前行善積德的大小多少，賞善司會分別給予獎勵，有的人能夠升入天堂，從此無憂無慮，有的人可以重新投胎做人，再度享受人間煙火。

  與賞善司不同的是，懲惡司則是一副怒目圓睜的樣子，他身穿一身紫袍，雙唇緊閉，表情十分冷酷。因為凡是到地府的鬼魂都要先照一面鏡子，這個鏡子叫做孽鏡台，只要在它面前一照，生前所做的事，無論是善事還是壞事，都會映照出來。

  照過之後，生前作惡多的就會被懲惡司帶走，接受他的審判。懲惡司會根據閻王爺的「四不四無」原則來決定對每個人的懲罰。

  這「四不」指的是不忠不孝不悌不信，「四無」指的是無禮無義無廉無恥。

  根據這個原則，輕罪輕罰，重罪重罰。懲惡司審判完之後，就交由陰差押送到受刑台，受過刑罰之後再送往十八層地獄，刑滿以後再交由輪迴殿，重返人間。但是這些作惡的靈魂是不可以再度為人了，有的變成牛馬，有的則變成草木。

  察查司呢，他的雙目像電一樣炯炯有神，他剛直不阿，能夠看清世間一切的善惡因緣，他的職責就是讓行善者得到善報，讓作惡者得到惡報，並為有冤屈的人平冤昭雪。

  至於四大判官中最出名的就屬崔鈺了，因他生前為官清正，而且善於斷案，傳說他能日審陽間夜審陰間，裁斷是非，明察秋毫，所以在他去世後，閻王爺聽聞他的名聲，便任命他為自己身邊的親信判官，主管陰律司。陰律司乃是掌管整個地府的律法，可以說是權力最大的一個部門，相當於人家的司法部，主要負責審判一些冤假錯案，或者是滔天罪案等等。

  每當遇到疑難雜症的時候，崔判官就會出面查看審理，判明是非，賞善罰惡。他一身紅袍，左手生死簿，右手勾魂筆，只需一勾一點，生死就立刻判定，他擁有很大的權力空間。

  而在崔鈺任職的這段時間裡，也固守本分，不因權力大了而貪贓枉法，徇私舞弊，以至於受到閻羅王的絕對信任。

  此時閻羅王看著崔鈺，是越看越滿意，他很慶幸當初自己的決定，把崔鈺留在身邊，地府的律法一直都處於革新的階段，只是地府之大，有些律法難以普及，就是崔鈺也難以照料得到，他分身乏術之時又只能下發權力到地方，但這麼做的結果便是有些地方公然的蒙蔽他，令律法不能明，相當於廢紙廢物一般！

  「餓鬼關那邊處理得怎樣了？」閻羅王伸手一攝，把一杯茶擲於崔鈺的桌前，而後緩緩地問道。

  「那些傢伙！」崔鈺一聽，就有些怒意，他應道：「那邊的腐蝕程度比我想像中的還要糟糕，本以為只是個別人員的管理不當，可深查之下，竟然發現是領頭的不行，公然貪贓枉法，實乃可惡！」

  「這很正常，能讓關口被輕易打開，並且放走所有餓鬼的行為，這已然不是一句管理疏漏就能說得過去的，有失職才有紕漏，手底下的人管理不好，這實然就證明了上層的問題，一個餓鬼關才多大，連這都管理不好，還怎麼讓人放心？」閻羅王少有的談起了地府的律法來，他一臉正經，有些事情，他並不是不知道，而是懶得說而已。

  「大王說的是。」崔鈺點頭道：「我也沒想到這件事情會究出這麼多的問題，在屬下看來，這或許並不是個例，有一就有二，怕是其它地方也有存在『污染』的現象啊！」

  崔鈺露出凝重的神色，當初餓鬼關在地府失守，放出了許多餓鬼與餓鬼王，好在最後走了正一的幫忙算是有驚無險，可這絕對是一件極其重大的事故，若當時處理不好的話，他們陰律司乃至於其它三大司都難逃其責。

  崔鈺正是念及這一點，才革除了當時兩個守關人的官職，並且親自趕往現場查探具體原因，甫一追查下去，便是連他也感覺到怒不可遏，整個餓鬼關的管理層都快變成某一個個體的大本營了，那裡的公職人員，貪污的貪污，不做事的不做事……那種風氣，當初崔鈺在見到之時，連殺了幾個，這才消除了心中的怒氣。

  上層管理都這麼腐敗，那下層又何來的廉潔呢，在經過這一次考察之後，崔鈺隨即著手，展開一次次的清掃行動，雖然這麼做會讓餓鬼關的管理陷入短暫的混亂之中，可這也比一直腐蝕下去強。

  地府不需要蛀蟲，而是需要能夠腳踏實地，真干實事的人。

  崔鈺在那裡逗留多日，許多案件是越查越心驚，諸如有些餓鬼，明明刑期還不到卻提前釋放，諸如某些魂魄，明明是行善積德之輩，卻被流放到這裡承受業力之苦，還有那些個在這裡受要受苦的餓鬼，竟然公開的作威享福，像這樣的冤假錯案還有很多，但此等劣行背後代表的是什麼，那就有些不言而喻了。

  但是這些事情產生的過程已然十分可怕了，其結果如何，崔鈺想都不敢想，在這個以假亂真、邪氣當道的環境中所累積下來的矛盾是巨大的，若是等到有朝一日爆發出來，那必定會使整個關隘甚至於整個地府都產生混亂。

  法，是要交由正義的人手裡，而體系，也需要正氣凜然的人來管理，如若不然，必定邪風當道，引發各種社會問題。

  當初若非有這個失關的契機，崔鈺等人指不定還被蒙在鼓裡，正由於他親自審查了許多案件，撥亂反正，這才逐步消除了餓鬼關所存在的隱患。

  不過這也讓他同時在心中警醒，一個小小的關口都擅且這樣，那其它地方了，是否也存在著這樣的隱患？崔鈺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在現實之中，必定會有的。

  這也是崔鈺感到不輕鬆的原因，牽一髮而動全身，若利益集團已經深入到地方骨髓的話，他輕易去挑撥它，必定會引起各方的失衡，乃至於是更為強烈的反彈。

  但是若不去糾正它的話，那麼日後的地府便會淪為這些個利益群體的大本營，在這裡，將看不到任何光明。

  「想什麼呢？」看著崔鈺心事重重的樣子，閻羅王問道。

  「沒什麼……」崔鈺無奈一笑，緊接著他說道：「任重而道遠啊大王！」

  聽出了崔鈺意有所指，閻羅王也不說話，示意著他繼續往下說。

  崔鈺見狀，苦笑一聲，然後開口：「您是不知道，這餓鬼關失守後所引發的問題是何其的嚴重，嚴重到很有可能會危及地府的秩序，我也實在沒有想到那些傢伙會這麼的膽大包天，視律法於不顧，公然的違法亂紀，這太讓屬下寒心了……大王，你說我該怎麼做？！」

  崔鈺看著閻羅王，眼前的這位大王雖然有時候看起來有點不靠譜，但他靠譜的時候還是很靠譜的。

  「哈哈，本王算是聽出來，你這是在吐苦水對吧，你小子……罷了，罷了。」

  閻羅王笑罵著崔鈺一聲，而後正色道：「為何律法會遭到蔑視，其根源，你想過沒有？」

  面對閻羅王的質問，崔鈺搖了搖頭。

  「那是因為律法沒有威懾力，說白了，一切律法的創造，其實就是為了糾正某一個個體的行為準則，而這些個個體的意識又是獨立的，這便會與律法的克制力產生衝突，繼而使那些個個體產生排斥的心理，所以法不夠嚴，便會令那些個體無法無天，肆無忌憚；可法過於嚴，又會過於苛刻無情，這讓那些個個體又有些難以接受，所以規定『法』之範圍，一定要有一個衡量的標準，鬆弛有度，懲罰分明！」

  閻羅王頓了頓，然後繼續說道：「當然了，我想這些道理你都懂，可是為什麼本應該作為律法踐行者的我們卻親自帶頭違法呢？那便是律法對於『我們』的保護力度太大了，說白了，就是我們現在的律法只管陰間萬眾魂民，可對於『我們』這層次的人來說，卻沒有哪一條是具有約束力的，我們普遍遵從強者為尊的準則，以至於在這種情形之下，上層違法亂紀的行為，大抵多過下層，並且它們的行為不受約束，更容易無視律法，這也才是它們無法無天的根源，你想要推行律法，便要從它們下手，你……可知道？！」

  閻羅王的話如同一道驚雷，轟得崔鈺的腦袋嗡嗡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