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瘋爺

  一個肝癌晚期患者。

  和一個心理醫生？

  「有關係。」楊姿怡非常堅定地回答。

  「我勉強算一個心理醫生，可你的叔父得的是物理上的絕症，你想多了？很遺憾，我幫不了他什麼，多陪陪他吧。」方墨知道能讓楊姿怡主動開口的人必然在她的心目中擁有很重要的地位，作為朋友，他只有多安慰幾句。

  「如果你能呢？」楊姿怡看著方墨的眼睛說道。

  方墨有些不解：「我能？」

  「對。」楊姿怡聲音一頓，「你就救不了他，但你能滿足他最後的願望。」

  「最後的願望？」

  「恩。我二叔早年跟著父親走南闖北，大場面見多了，金錢、名利在他眼中早是過眼雲煙，他目前最大的願望就是這本書。」

  「這本書？」

  「對，這本書是五年前網上連載的一個雪嶺冒險的故事，我叔父病發臥床後一直在跟讀。後來，這本出了實體版，總共十二本。這是第十二本。」

  「這樣不是很好嗎？你叔父臨死前等到了大結局，了無心愿了。」

  「沒錯，二叔的願望是就是臨死前等到書的結局。但很遺憾，書出到了第十二本，但沒有結局。」

  「沒有結局？可你剛才不是說總共十二本嗎？」

  「是十二本，作者不止一次公開表示書只有十二本，從第十本開始，最後三本的銷量已經突破了千萬，甚至成為了有史以來最賣座的連載小說，該作者也登上了文學富豪榜前幾位。但從第十本開始，小說的主線就斷了，一個波盪起伏的故事變得支離破碎起來。到了最後兩本，完全成了回憶流，基本成了前十本書的一個內容總結。所謂的結局也不過是主角莫名結束了旅程。」

  「沒聽懂，我沒看過這本書。可你究竟要表達什麼意思呢？」

  「我想說最後兩本書，或者準確些，從十本開始，根本不是作者本人寫的。」

  「你有證據？」

  「我二叔讀著不對，越到最後越懷疑，便找專業鑑定的人員以前十本文字為模板分析後邊兩本。果然，只有主語和謂語符合作者原來的文風，標點符號和人物對話的停頓完全是另外一種節奏。也就說，後兩本根本不是出自作者本人，而是有人順著劇情仿寫的。」

  「這也正常啊，我聽說不少作者都是找槍手代寫，甚至越是成名的作家越這樣做以獲取短時間內最大的收益。有時作為讀者是挺悲哀。不過，這樣說來也與我無關啊。」

  「那你看看這張照片。」

  楊姿怡從書里翻出一張照片遞到方墨的手中。照片很模糊，還是遠距離偷拍的角度。大體內容是兩三個從車內推著一個穿著病人裝扮的胖男人上車。

  方墨目光一閃，掃過車牌上的首字母，是本地的車牌。再看看照片上的其他細節，背景樓房的輪廓有些眼熟，是醫院，本地的人民醫院？

  方墨撇撇嘴：「給我一張你二叔看病的照片，我也幫不了你。普通的物理疾病超出我的認知水平……呃，不對啊，你為什麼會偷拍你二叔看病呢？」

  楊姿怡微微一笑，搖搖頭：「他不是我二叔，是這本《雪域迷途》的作者瘋爺。」

  「瘋爺？」方墨一愣，好特別的筆名，「可給我看這個又是為何？」

  「因為他去醫院看的病與你有關？」楊姿怡認真起來。

  「精神科？」方墨皺起眉頭，再看看楊姿怡的表情，好像猜對了，他又吹吹手指，心底浮起一絲困惑，「可如果是精神科的，也就是說瘋爺真瘋了。精神疾病，從醫學的角度，藥物治療是最好的方法。不好意思，楊大小姐如果是替你叔父喜歡的作者尋醫的話，可能真找錯人呢了。」

  楊姿怡又從包里掏出一迭資料，繼續說道：「我派人查過瘋爺的家族病史，沒有遺傳性精神類疾病。而根據醫生的診斷，瘋爺的表現為眼神呆滯，反應遲緩，唯一對他書中的一些人名、地名反應強烈。我們覺著他根本沒有得精神病，只是心理受到了刺激。」

  方墨抱起手來，凜視起楊姿怡：「派人查過？楊大小姐，你是沒有得到他家人允許的情況下，調查的這個作者，你究竟想做什麼？」

  楊姿怡又拿出幾份報紙，翻到娛樂版面：「不光是我在調查，很多媒體記者也注意到了後幾本書的變化和瘋爺的狀態。而他的家人卻一直否認，但瘋爺一年內沒有在公開場合露面和這份病例不會有假。我和叔父懷疑，出於某些利益的考慮，作者應該是被架空了。事實也正是如此。我們查出，瘋爺不但得了病，而且還被軟禁在家中。」

  方墨歪著頭，一時間忽覺著認真起來的楊姿怡好可愛。

  「你們有錢人真是閒的，還調查，還偷拍，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可能並不能說明什麼？」

  「方墨！你認真點！」楊姿怡瞪了方墨一眼，方墨根本沒有迴避，目光反而犀利起來。

  楊姿怡甩過頭，又道：「事情大概是這麼個模樣，我叔父希望在臨死前看到這本書真正的結局，所以開出一千萬的籌碼。我們的目的不是去如何治療瘋爺，只是想知道這本書最後的結局。因為我叔父很難撐過這個月了，所以我才來找你幫忙。當然，如果有機會能幫瘋爺回歸正常的生活就更好了。」

  「那他家人允許嗎？他自己允許你們這樣替他做決定嗎？」方墨冷冷地問道。

  「他家人根本不會承認瘋爺有病，瘋爺的狀態也無法替自己做出決定。可即使他家人不允許，我們也有辦法讓你見到他。」

  「對不起，我拒絕。」

  方墨站起來，轉身即走。他無法接受楊姿怡的請求，沒有得到當事人的允許就干涉他人的病情，給多少錢他也不會做，況且他也不在乎那些錢。

  「方……方墨！」

  他腳步一頓，聽聲音來看，背後的楊姿怡哭了。

  「你幫我一次怎麼了，我二叔都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