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女醫生

  溫晴將手中的水杯放到桌子上，一臉茫然地站到一旁，手指間拈著衣袖，反而像個站在老師旁犯了錯的學生。此時此刻，她甚至都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語氣與面前的人說話，是您還是你呢？

  面前的人穿著白色大褂，看樣子是也位醫生。

  一位女醫生，一位相貌格外出眾，氣質無與倫比的女醫生。面對這位女醫生，溫晴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淡雅脫俗，對方的臉上不畫一點妝彩，看不到一絲粉底，甚至連唇膏的痕跡也觀察不到，完完全全的素顏。但就是素顏，讓溫晴有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那皮膚、那眼睛、那鼻子簡直像從水墨畫中走出的仙子一樣。

  看起來與自己年紀相似，但溫晴還是用了敬語「您」，因為女醫生渾身上下、一舉手一投足之間散發著一種讓人望而生畏的高貴。那種高貴不是華麗的高貴、不是高人一等的高貴看，而是一種來自涵養的高貴。對方坐在那裡，就如同那裡坐著一位尊者，讓人肅而起敬。

  「很合適。」

  女醫生淡淡地說道。

  溫晴一愣，面對她的質疑，對方的聲音很輕、很淡不夾雜一絲慌張，不緊不慢，透著一種怡然自得的味道，反而顯得她的問題沒有禮貌、不合時宜。方墨的聲音也經常是淡淡的，但方墨的淡淡是不夾雜任何感情，或者說是一種冷。可女醫生的聲音給溫晴的感覺卻像一場潤物無聲的細雨，聽起來很舒服。

  溫晴心裡一緊，對方哪來的這種自信和從容？這裡是方墨的診所，女醫生翻看的是不僅有書桌上的雜誌，還有一旁的筆記，甚至病人的檔案。溫晴知道，對於後兩種東西，只要不是方墨親手遞給她，她不小碰到了都會挨一場罵。

  女醫生走進MC的時候自稱是方墨的朋友，可方墨這種性格怪異全身都是癖好的人，怎麼能容忍身邊有一個這種朋友？想到這裡，溫晴心裡酸酸的，方墨提及她或向別人介紹她時，從來沒有用過朋友兩個字，一般都是「餵」「溫老師」「算認識吧」。

  女醫生拿起厚厚的一迭檔案，認真地翻閱起來，手指不時一行一行捋著上面的文字，甚至看到興起時，嘴角會浮現一兩道微微的弧度。完全不在乎旁邊站的是誰，好像這裡就是她自己的辦公室一樣。

  溫晴心裡莫名生氣一股氣憤和委屈，可抬起頭面對女醫生宛如溫玉觀音的妝容時，開口時又下意識帶上了恭敬：「打擾下，這本是病人的檔案，方醫生是不允許外人翻開的。」

  「奧，我不是外人。」女醫生沒有抬頭，根本不在意旁人的眼光，直到看完手裡的一整頁，才在翻頁的空閒向溫晴點了點頭溫聲道：「這幾份檔案，我現在看和將來看都一樣，他整理也是整理給我一個人看。」

  一個人看？

  聽到這四個字，溫晴神情一晃，忽覺著心被扎了一下，半天說不出話。

  女醫生微微一笑：「你想多了。」

  溫晴臉色一紅，更不知道如何開口。

  「對了。」女醫生笑著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掌心大小的塑膠袋，遞到桌子上，「我不喝清水，只喝花茶。泡開後，第一杯停半分鐘倒掉，把第二杯給我。謝謝。」

  溫晴知道女醫生有意打破尷尬的氣氛，忙接過裝著花瓣的小袋子，拿起水杯去內廳換水。剛轉過身，她內心又湧出一種不舒服，對方明明把她當傭人在使喚，方墨平時都沒有如此使喚過她，真讓人氣氛。

  明明只是一個沒有禮貌進門就亂翻他人東西的傢伙，還喝什麼花茶，還不喝第一杯。

  越想越氣，溫晴看看手中的透明小袋子，裡面五顏六色，袋子很小，仔細瞅瞅，竟然裝了不下十幾種花瓣。她放在鼻邊聞了聞，清香撲鼻，令人神清氣爽，心裡的小情緒一下子就消失地無影無蹤。

  晃過神的溫晴不禁猜想，難怪氣質如此淡雅，莫非是這茶的緣故？

  這個時候，大廳里傳來開門的聲音。

  方墨回來了。

  溫晴趕緊出去迎了上去。

  方墨掃了眼坐前的女醫生，臉上竟然帶起了笑容：「今天天氣真是格外晴朗，興致不錯啊，學姐。」

  女醫生歪歪頭，打量了一眼方墨：「你最近精神不錯，挺好的。」

  學姐？

  溫晴睜大眼睛，這個奇怪的女醫生竟然是方墨的學姐？

  「我學姐，李恩平李醫生，濟州心理學界的泰斗級人物。別看她三十幾歲了，保養地比我還顯年輕，各方面占盡他人的便宜。」方墨向溫晴點點介紹起來。

  三十幾歲？

  溫晴又是一愣，可看皮膚看臉容，完全優勢於自己啊。溫晴一副娃娃臉，本來就顯小，但她和女醫生一比，只能認自己是未發育的醜小鴨。

  「方墨，過分了，說話沒大沒小，泰斗我認了。但不要每次見面都提及我的年齡，我不希望有下次。」李恩平一邊搖著頭，一邊看了看自己纖細的手指。

  「學姐，每次都強勢到讓人說不出話，和電話里判若兩人。現在你坐在我的椅子上，我還以為我走錯地方了呢。」

  方墨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報紙，坐在李恩平的對面，又問：「怎麼樣，我最近很勤快吧。」

  「這幾個病人的確不普通，你倒挺費心的。」李恩平話音一轉，用餘光打量了一下溫晴，「還多了一個女助手，真讓人有些意外。」

  「她啊，算認識吧，一個抱著好奇心的老師而已。」

  算認識？老師而已？

  溫晴哼出一口悶氣，快步走進了內廳，心裡又不舒服了就知道方墨會這樣形容自己。

  「不知道，李醫生今天意外來這裡，不會有什麼意外嗎？」

  方墨眼睛一凜，沒有再稱呼李恩平為學姐，而是用了李醫生。李恩平比方墨大七歲，二人的確是出自同一所大學，方墨進入大學的時候，李恩平就是濟州心理學界響噹噹的風雲人物。泰斗那是戲稱，不過，要找濟州最好的心理醫生，行業內幾乎人人首推李恩平。無論是醫學水平還是人品學識，李恩平都無可挑剔。方墨在是在大學校慶上認識李恩平的，二人交集不多，但二人性格卻出奇地合得來，可能因為各自都有些小個性和小脾氣吧。以至於後來方墨開這家兒童心理諮詢中心的時候，第一個諮詢和請教的就是李恩平，甚至一些疑難的病例他只會給李恩平看。

  「不是意外，我就不能看看，聽說你重新振作起來好久了，我來看一眼不歡迎嗎？」

  「不歡迎。」方墨目光一閃，「不歡迎李醫生，歡迎學姐。」

  方墨自然知道對方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之前他重新接受重症病人的時候特意給李恩平打過電話，希望能接觸到一些特殊的病人，讓自己快速回歸狀態。但接二連三意想不到的事情太多，尤其是第二秩序的麻煩，他又明確向李恩平表示要休息一段時間處理好自己的事情。

  「可看你現在狀態不錯，自己的事情還沒解決嗎？」

  「我……」方墨猶豫了，「我說不清楚。」

  「那先解決完這件事情再去整理你自己吧。」不等方墨拒絕，李恩平聲音一頓接著說道：「一個客戶付了一筆巨額資金給我，點名要請你去看病，我自然答應了下來。」

  巨額資金？方墨歪歪頭，知道學姐什麼都好，性格好、人漂亮，可如果說有什麼瑕疵的話，可能就是比較看重錢，而且是大錢。想想也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人打扮得讓人看不出年齡，讓二十上下的小丫頭汗顏的容貌日常護理起來一定需要花費不俗財力吧。外界都說，李醫生喝的花茶，一小包的價格就要四位數呢！

  「可我不喜歡錢。」方墨淡淡的說。

  「對啊，我知道。所以錢我幫你處理，你去見病人。」

  「你……」方墨咬咬牙，什麼叫幫我處理錢，我再去見病人？這樣無恥的事情都能說得如此清新脫俗，如果面前換做別人，他早開口嘲諷了，但偏偏是讓他特別尊重的李恩平。他長長嘆了口氣：「你讓我很無語。」

  「奧，這樣說你是答應了。早知道如此簡單，我就不親自來一趟了。」

  「我可沒說答應。」

  「那你的意思是？」

  「我想知道什麼樣的病人，李醫生你不接，非要我接手？」

  「這個……」李恩平沉默了片刻，「這個我沒有問，當時只商談了價格。但價格你不關心，我也不多講。至於病人，見了自然就知道了。」

  方墨又長長嘆了一口氣：「那什麼樣的客戶會點名要我去看病的，放著李醫生不用。」

  「這個……」李恩平又沉默了。

  「是我，我拜託李醫生來請你的，有問題嗎？」

  背後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方魔轉過頭，一道熟悉的倩影出現在MC的門口。

  楊姿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