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死局

  方墨又跟著說了一句：「因為當你懷疑自己能力的時候，那間屋子的門就出現了。就像之前，我產生懷疑的時候，你走出來一樣。不記得了嗎？」

  段子銘皺起眉頭，從方墨的口中聽到了另外一個聲音，也是方墨的聲音，但確實是另外一個聲音，比之前的聲音更加冷靜、更加溫和。

  他在自言自語？

  段子銘雖然能辨別出前後兩個聲音，但仍然無法理解這種狀況，而方墨還在撞著牆自己與自己對話，每撞一次牆壁聲音就變化一次。

  「哼，作為一個失去心錨、失去自信的人，你出來對於這個世界又有什麼意義？」

  「正如你所說，在這個世界上，我沒有存在的意義。但無論在哪裡，老二對我意義重大，可你在做什麼，心理治療不是強行的植入思維！」

  「當病人對自我認識不足的時候，醫生必須要有擔當替病人決斷，這才是一個合格的醫生。難道一個病人病危的時候，醫生考慮的不是先救人而是先讓病人主動選擇自己是否被救嗎？」

  「這是兩碼事情。我看到的是你在強行植入意識，而不是在救人。如果強行植入就可以，何必帶他回到這個場景呢？你是治療失敗卻不敢承認，是在給自己找藉口。這根本不是心理治療，真正的心理治療，是找到病人的心結，然後解開它，不是找到這個心結把它埋到病人難以發現的意識中。如果不去解開這道心結，總有一天它還是會浮現在病人的心底，到時候所有的一切不止會功敗垂成，而且是一發不可收拾？」

  「說的好像很有道理一樣，那我問你，現在你有沒有其他的辦法？這個世界我們可以重建很多次，但讓他無防備代入自己真實情況的只有這一次。現在，除了我的方法，沒有別的選擇能夠幫他？」

  「可你也說了，我們是醫生，是在救人，不是在殺人，絕對不能植入意識，不能為了一次失敗就放棄原則。」

  「原則？在結果面前，誰成功誰才有原則。你阻止不了我，如果現在你全部出來，後果不用我多說吧！」

  「是嗎？可我已經……」方墨聲音一頓，手掌撐住了牆壁，這一次他的腦袋沒有撞上牆壁，「回來了！」

  回來了？從哪裡回來？到哪裡去？這裡又是哪？

  一旁的段子銘聽得雲裡霧裡，完全不明白方墨在說些什麼，他腦子裡充滿了疑問。

  「滴答滴答——」

  面前多了幾滴鮮血，段子銘恍然回過神，方墨已經來到了面前。

  鮮血染紅了方墨的半張臉，順著臉頰從下巴滴下。

  段子銘抬起頭剛要詢問方墨沒事吧，方墨直接伸出一根手指點在段子銘的眉心。

  「忘掉剛才與你無關的事情吧。」方墨淡淡地說。

  「轟——」

  雷聲大作，一道黑色閃電撕裂了天空。

  方墨仰起頭，雷聲過後，那道黑色的焦痕卻沒有消失永久留在了天空之上。

  黑色的扭曲。他改變段子銘記憶的時候，將外來的意識植入了這個世界，這個世界不歡迎外來的意識，世界在反抗，天空中才出現了扭曲，出現了黑色的閃電。

  一邊阻止方魔對段子銘植入意識，一邊卻自己幹著阻止別人幹的事情，是不是很諷刺呢？

  方魔悶悶哼了一聲，他不開心，他不願意這樣做，但沒有辦法。如果讓老二發現了他與方魔之間的關係，事情將變得很複雜。

  這個時候，段子銘睜開眼睛，醒了。

  「墨哥，這是在哪……」

  「老二，在哪不重要，重要地是必須面對這一切，必須走出自己的心理陰影。」

  「可我殺了人，可我有罪，我對他的一家人造成如此大的傷害，我不配做一個警察。」

  「老二，其實你錯了。」

  「錯了？」

  「對，你所謂的傷害其實都是你臆想出的，你除了打中了那個學生的腿之外，什麼都沒有做。」

  「不，那個學生是我打死的。」

  「那個學生死於大出血，而造成他死亡的根本原因是他替黑社會做了不該做的事情。即使遇上的人不是你，遇見其他刑警，在那種情況下，只有王波手中有槍，在不束手就擒的情況他大概率會被擊斃。」

  「可開槍的人是我，還有他的母親，他的母親到死都沒有接受政府的補償，含恨而死。」

  「我想你可能理解錯王波母親的行為了。王母之所以不領政府的補償，是因為她知道自己的兒子不是被誤傷的，是罪有應得，她知道她的兒子一直做什麼。」

  「你怎麼知道他母親的想法，他母親已經死了很長時間了？」

  「我去過太平巷，雖然巷子裡的人都很惋惜王波的死，但也都表示王波生前不是一個老實的孩子。別人眼中都能看明白的事情，在王波的母親眼中應該更明了，更何況王波一個學生數次給家裡帶錢，我想王母一直心知杜明只是迫於家庭條件沒有吱聲而已。而王波死後，王母的確傷心欲絕，但不領政府的補償，是因為她知道那補償根本不屬於她。」

  「真的嗎？」

  「老二，你心中已經有答案了，相信自己。不要懷疑。」

  聽了方墨的話，段子銘看看自己的手掌，又捂住臉，痛苦地掙紮起來。

  方墨知道段子銘現在需要的時間和安靜，來消磨這一段本應不屬於他的悔恨。

  「砰！」

  正是此時，一聲槍響。

  方墨渾身一顫，兩腳之間拉起一道塵土，一顆子彈打在了他的面前。

  前方拐角忽然闖來一個端著銀色手槍的黑衣人。

  銀髮飄飄，是沙漠鷹。

  段子銘聽到槍聲，也猛然抬頭，下意識抓起了自己的手槍。

  而幾乎同時，他眉心一涼，方墨的一根手指再次點在他的頭上。

  「回去吧，老二。」

  段子銘只覺雙眼一黑就失去了一切感覺，倒了地上。

  「轟轟轟——」

  滿天驚雷四起，天空中黑色閃電縱橫。蒼穹好像破了一個窟窿，無數雲朵從天空簌簌落下。

  方墨轉頭一看，地上的段子銘消失了，段子銘被他強行送回了現實。

  方墨又抬頭望望天，段子銘走了，這個世界開始崩塌了。

  但他卻無法離開，因為沒有心錨，而幾次強行植入意識，他的意識也與這個世界融合了，無法被世界自動地排斥出去。

  而此時此刻，沙漠鷹正在幾十米的地方持槍衝來。

  「呯——」

  大腦中一聲震盪。

  「這是……」方墨身體一挺，右手突然抓起了地上王波掉落的那把槍，並且瞄準了沙漠鷹。

  「方魔，你在做什麼，滾出我的身體！」

  方墨大喊著，而右手已經失去了控制。

  「砰！」

  又是一聲槍響。

  沙漠鷹倒在了血泊中。

  漸漸灰暗的天空中迴響起一個聲音。

  「你以為是自己逃出來的？哈哈，方墨，恭喜你，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