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鑄心

  左手邊放著之前那個被他摔壞的魔方，右手邊放著段子銘的檔案。

  在段子銘不配合的情況下，正常的催眠根本無法進行下去。再來一次，只不過是陪段子銘演戲。

  如今辦法只剩下一個，進入段子銘的潛意識空間。

  他心裡不禁苦笑起來，繞了一圈又回到了原點，回到了這個他不想使用的方法上。說好的，要做一名堂堂正正的心理醫生，竟然連自己最好的朋友都幫助不了。

  是過去太依賴這種能力，還是自己根本就不配做一名合格的心理醫生？

  方墨不知道，甩甩頭，其他的思緒都可暫放一邊。現在儘快幫助段子銘走出心理陰影才是最重要的。可要弄清當時巷子裡究竟發生了什麼，必須要回到段子銘的那段記憶里。

  回得去又如何回得來呢？

  他的目光落在旁邊摔壞的魔方上。魔方不僅被摔裂了一角，連中心軸都摔斷了，這回不用塗抹膠水，魔方也轉不動了。不僅是這裡轉不動，那裡也轉不動。

  通過上次與沙漠鷹的較量，他很確定一件事。過去口袋裡的那根魔方在現實中摔壞的念頭深深埋入了他的意識，以至於他的心錨也相應的受到影響，在潛意識世界中被抹掉了。無論他在這裡將多麼完整的魔方放入口袋，在那邊依舊掏不出那個自己曾經定義的心錨。

  沒有心錨，怎麼回來？

  在融入他意識的段子銘的潛意識世界裡，段子銘是主人公，可以激發段子銘的情感讓世界崩壞，再次將他擠出來。但那樣的話，先不考慮是否能成功，成功又該如何向段子銘解釋這段場景的再現？顯然催眠對於段子銘來說，已經不能作為藉口。而且這是一次警隊行動，過去是，現在是，將來也是，在那邊更是正在發生的警匪槍戰。如果讓段子銘發現兩個世界的聯繫，事情將更加無法收拾。

  可必須要回去啊。

  方墨長長呼出一口氣，如此說來，只有重新找到心錨才可以。

  或者另外一個人，可以給他一個一模一樣的心錨也說不定。

  去另外一個世界，找那個人，總不會回不來吧？

  雖然又要低頭，但已經無路可走，不是嗎？

  方墨閉上眼睛。

  他告訴自己，要有光。

  黑暗中，出現了一道光，那是一道透著光亮的門縫。

  他打開門，走了進去。

  狹小的白色房間，每一次走進去，方墨的心情都不一樣。當然，被關在房間裡的人的心情也不一樣。

  再次回到二人對坐的情況，不過，這次方墨已經失去了主動權。

  方魔：「又要低頭？我看你這次怎麼向我低頭？按照約定，在沒有找到合適的病例作為我們之間的賭局前，我不會再介入你的身體，你也不會再請我幫忙。可事實真是難料啊，方墨同學怎麼會有向人低頭的一天呢？」

  方墨：「因為你始終活在在這裡，比我更熟悉這個世界，所以我想讓問你幾個問題？」

  方魔：「我選擇不回答。」

  方墨：「你想要的無非是你用的價值觀和方法徹底地打敗我一次，只有堂堂正正的打敗我，你才能建立取代我的信心。要不然即使你我替換了位置，活在外面的是你，你也會因時常陷入懷疑自己而無法完全將我抹掉。而我現在遇上的事情使我無法成為你真正的對手，不幫助我，又何談怎麼堂堂正正打敗我？我說的沒錯吧？」

  方魔：「好策略。不錯，你說的完全正確，正是我想的和想要做的事情。很難想像一向自傲的方墨同學也能把低三下氣求人的事情說得如此脫俗清新，說出如此不要臉的話的你現在到底是種什麼心態呢？」

  方墨：「我所求的無法是幾個問題而已，並不是讓你出手代替我做什麼事情，說起來，並不算失約。」

  方魔：「你自己怎麼想都好，反正我不會答應。」

  方墨：「你有什麼條件？」

  方魔：「很簡單，跪下求我，求我啊，也許我會考慮。」

  方墨：「不要這個樣，這樣不是你。我知道你在這裡呆久了，心態難免發生變化，正如我自傲一樣，你也是個自傲的人，何必說出如此不堪的思想讓我瞧不起你呢？」

  方魔：「跪下。」

  方墨：「你又何必咄咄逼人呢？如果我跪下，對於我而言不過是多了一條抹殺你的理由，更堅定了我的信念。我這樣人你了解，你這樣戲弄我，我必然會百倍奉還。在以後真正的對決中，時處擔心被我打擊報復的心態會亂了你的……」

  方魔：「好了，別絮絮叨叨，像個蚊子一樣，聽得我噁心。到底想問什麼問題，有屁快放！」

  方墨：「呼——你終於鬆口了，這樣難為我，我一定會記住你的。我的問題很簡單，為什麼在這裡，我的心錨不見了。」

  方魔：「你先回答我什麼是心錨？」

  方墨：「自我意識建立在某樣東西條件發射上的心理暗示。」

  方魔：「很好，心錨不見了，是你沒有完全理解什麼是心錨。你解釋的沒有錯，但沒有理解這句話的重點是什麼。過去的你就理解錯了，轉不動或者轉動，損壞或者不損壞都沒有任何差別，不是魔方發生了變化，發生變化的是你自己。」

  方墨：「能說清楚一點嗎？」

  方魔：「說清楚了你也不懂，而且也說不清楚。你和我的心錨都是魔方，也是轉動、轉不動的方式，但你的是在兩個世界中穿行，和我的不一樣。還有沒有其他問題？」

  方墨：「我要怎麼找回心錨？」

  方魔：「鑄心！」

  方墨：「什麼是鑄心？」

  方魔嘴角一笑，忽抬手朝方墨掀起了桌子。

  方墨雙手一擋，待桌面落在地上後才回過神，房間已是一片安靜。

  他心底一涼，再轉頭，白白的牆壁上什麼都沒有。

  門消失了。

  方魔也消失了。

  方墨逃出了這個房間，而他留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