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出發

  被槍殺者的檔案，或者說，是那次行動中被誤殺者的檔案。

  王波，十七歲，附南高中高二學生，家住太平巷1309號。下午返回家途中，誤進入418行動封鎖區，被刑警段子銘誤射中大腿股動脈，在送醫途中由於出血過多死亡。

  楊艾同時回複方墨，考慮到王波未成年人的身份及其死亡等諸多，局裡給於王波家人巨額的金錢賠償並與其家人簽訂了保密協議，這件事情才沒有在社會上引起巨大的輿論風波。鑑於王波當時不顧阻攔強闖封鎖線與段隊並沒有擊中起要害來，省里下來的調查組與局內取證研究後一致認為段隊不負刑事責任，只做了隊內留隊觀察的處理。

  方墨注視著電腦屏幕上小眼睛、單眼皮、一臉青澀、留著毛寸的少年，感覺到這件事情可能遠不止如此簡單。

  他發現了三個可疑之處。

  第一，檔案中文字註明部分寫的是王波誤闖警隊封鎖線，為什麼王波要闖封鎖線？

  第二，段子銘誤射中王波。即便在追擊歹徒的途中忽然出現一個陌生人，以段子銘的身手絕不會立即開槍，更何況出現的是一個少年。王波做了什麼事情，讓段子銘判斷出存在開槍的必要。

  第三，王波的中槍部位是退部，子彈是從背後射中其大腿。換句話說，段子銘當時開槍的時候，王波背對段子銘，而且在逃跑。王波見到警察，為什麼要選擇逃跑？

  其實案子經過去很長時間，加上當時有調查組前後復原完整的劇情，本沒有理由去懷疑板上釘釘的事實和結論。可段子銘故意假裝被催眠的行為告訴方墨，段子銘開不出槍的恐懼絕不是源於打死一個未成年人那麼簡單。

  可事實究竟是怎麼樣的呢？警局的檔案一定沒有記錄下真實的過程，如果有，段子銘沒有必要刻意導演出這樣一場鬧劇。向段子銘詢問的話，未必能得到真實答案，反而會引起其對診療的排除，不如假裝不知道，將計就計。

  方墨與段子銘約好的下次見面時間是後天的上午，兩天時間對他來說理清來龍去脈並不是一件難事。

  兩天之後，他要重新布置一次催眠，在這之前，首先他需要去一趟事發現場——太平巷。

  溫晴回來的時候，方墨已經換好了外出的皮鞋，翹著二郎腿。

  溫晴掃了眼方墨的鞋子，擋住了大廳的門。

  「別裝了，是不是要趁我離開的時候出門啊？就你這身體狀況真要倒在馬路上，現在這個社會可每人敢扶。」

  「想什麼呢？如果要趁你離開的時候出門，我就不會坐在這裡了。電腦上打開著一份段子銘檔案，給你十分鐘的時間讀一遍。然後我們出發去一趟市北的太平巷。」

  「我們？是我和你一起麼？」

  「廢話，沒有聽清楚我說什麼碼？」

  「不是…………可為什麼要去市北的太平巷，為什麼還和段隊長的病情有關？」

  「沒有什麼為什麼，你現在還有九分鐘時間。」

  「好，我這就去看。可……」

  溫晴剛讓出門口，又退了回來，抱著手凜著眼睛瞪著方墨，帶著一股老師凶學生的架勢。

  「不對，你是不是再騙我。電腦上面根本沒有什麼檔案吧，只是把我支開的藉口而已。我只要讓開門口，你就會頭也不回的甩門而去，然後關掉手機，如同人間蒸發一樣。對不對？」

  「八分鐘。」

  「別裝數分鐘的樣子了，你越數我越不相信，你才不會帶著我去調查什麼呢？」

  「七分鐘。我會帶著你，但不會帶一個根本不知道去做什麼的人在身邊。」

  「承認了吧，是不是？無論我做什麼，在你眼裡不都是沒有用嗎？」

  「六分鐘。」

  「別數了。我替你數完算了，五、四、三、二、一。」溫晴背靠在玻璃門旁一跺腳，「我就在這裡不動了，看你怎麼出去。」

  「你！」方墨狠狠瞪了溫晴一眼，溫晴顯然摸清了方墨的脾氣，把頭一轉，根本不理會方墨。

  「笨蛋。」方墨雙手一攤，直接倚在沙發上，翻了個身，「檔案在電腦上，看完後喊我，我先睡一會，但別讓我睡長了，要不然我醒來你就完了。」

  「真有檔案？」溫晴一愣，看著方墨躺下的樣子猶豫了。她動搖了，可轉念一想，很可能是這個叫方墨的傢伙故弄玄虛。

  「我沒時間故弄玄虛，沒時間陪你玩這種無聊的遊戲。的確，退一萬步我也不願意把你帶在身邊，但考慮到曾經答應過你，最近可以破例一次。」

  方墨不僅聲音裡帶著無奈，內心也很無奈，甩開溫晴獨自去調查是最好的選擇，但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卻不允許。既然溫晴已經參與了之前段子銘的治療中，帶上她也沒有什麼問題。他也不擔心溫晴發現什麼秘密，畢竟魔方碎了，暫時很長一段時間，他都不會使用魔方穿行於他人的潛意識世界。

  想到魔方，方墨感到背後吹過一陣涼風。

  他不會主動穿行於他人的潛意識世界，可如某個人的情感強烈強行融入了他的意識進去，怎麼辦？

  還有第二秩序，沒有魔方，就沒有進出另一個世界的主動權。真要被黑衣人逮到困住了，怎麼才能脫身？德川康介雖然沒有使用暴力，還答應給一定的時間讓他考慮。但第二秩序中其他的人可沒有那麼友好，似乎之前巴雷特的受傷讓這群人都暴動起來，比如沙漠鷹見面時直接選擇用槍招呼。

  想著想著，方墨忽坐起來，嚇了電腦旁的溫晴一跳。

  電腦上的確有檔案，但溫晴還是跟著站了起來。

  「我還沒有看完呢？」

  方墨沒有理會溫晴，徑直走向格子櫃前，打量了一圈，隨手取下一個魔方，確定無誤後，放進了口袋。

  他的魔方第一排是打亂順序的，但大廳所有有這個特點的魔方都是死的，第一排不僅打亂了順序還被他用固體膠粘死了，完全轉不動。

  在這裡轉不動，在那邊轉得動，是他區分兩個世界的規則。

  口袋裡重新放入魔方，方墨心底才鬆了一口氣。

  他望著外面的雨簾，一道不安浮上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