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紅

  她壓著帽檐，完全觀察不到面貌。

  方墨心裡一怵，女人躬下腰撿起了他的魔方。

  方墨不禁倒退一步，難道中計了？

  方墨凜著眼睛問道：「你是誰？」

  女人搖搖頭，笑了起來。

  笑聲很熟悉，方墨只感覺一陣風吹進了腦海，好多回憶如同水流一樣被擋在了腦中的某座大壩之外。

  他捂著額頭，女人的名字已經掛在了嘴邊，三個字，不，是兩個字，不，是三個字……

  明明很熟悉、印象深刻的名字卻卡在了喉嚨里，而他發覺自己首先在乎的竟然是名字的長度。

  「不用想了，你不記得我。」紅衣女人淡淡地說。

  「不可能，我認識你的聲音，絕對也認識你！」

  他暮然睜大眼睛，這個聲音太熟悉了，腦海中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慢慢轉身。

  「咣——」

  一聲晃動聲擾亂了方墨的思維。

  他一抬頭，心底一涼，自己的魔方正在紅衣女人的手指間飛速的轉動著。

  「你的魔方在我的手中，我說你不記得我，你就不記得我。」

  紅衣女人話音未落，他的腦海中忽一片空白，那個熟悉的身影瞬間模糊不見了，連紅衣女人的聲音他也聽不出任何味道。

  他眯著眼睛，仔細品味著紅衣女人某個字的聲調，剛才的聲音印象如一杯方糖化不開的苦咖啡，端到嘴邊卻立即變成了一杯白開水，澄清透明，無滋無味。

  甚至連剛才的印象也消失了，腦海中只剩下簡簡單單幾個單字。

  「你……」

  方墨捂住頭，怎麼可能，對方竟然用他的魔方限制了他！

  紅衣女人嘆息道：「你太大意了……太大意了……怎麼能對這個東西產生如此大的依賴呢？」

  方墨一愣，周圍的視野迅速黑暗了下來。

  一片漆黑中，只剩下他與紅衣女子。

  潛意識世界扭曲了。

  方墨不敢想像她竟然在隻言片語間扭曲了楊艾的潛意識世界，是她侵入了楊艾的潛意識還是這一切都是在她的潛意識中？

  方墨咽了口吐沫，冷靜下來，既然魔方已經被對方拿到，他在這裡已經變得一無所有，他還有什麼不敢面對。

  方墨：「你是誰？」

  紅衣女人：「你不記得我，但我記得你。我記得你原先經常說是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為什麼？你應該問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方墨倒吸一口冷氣，如同全身上下澆上了一桶冷水，剛壓抑住的內心又緊張起來。

  他們果然認識。

  原先？

  原先是指什麼時候？

  她竟然還知道他的行為習慣，甚至他說話的方式。

  方墨：「你是第二秩序的人？」

  紅衣女人：「不要緊張，你猜測我的身份沒有任何意義，你的魔方在我的手中，你此時此刻的記憶也在我的手中。即使知道了我是誰，走出這裡，你也不會記得。」

  方墨：「既然魔方在你的手中，我無話可說。」

  紅衣女人：「無話可說，現在就放棄嗎，方墨？你還有好多沒有完成的事情，現在就要束手就擒嗎？只因為我拿到了你的魔方？」

  方墨：「你究竟想表達什麼？」

  紅衣女人：「我剛剛說過了，你太依賴這個東西了，你還不懂什麼是真正的心錨。」

  方墨皺起眉頭：「真正的心錨？」

  紅衣女人抬起手指，魔方又飛速轉動了起來。

  「啪！」

  轉動的魔方上飛出了一塊碎片。

  方墨目光一落，是魔方上某個方塊掉落了下來。

  「不要！」他伸出手，卻發覺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全身已經無法動彈，可對方正在破壞他的魔方，如果魔方被破壞了，他該怎麼辦，怎麼離開這裡，怎麼回到生活中，又將回到哪裡？

  紅衣女人沉下聲音：「看清楚，方墨，其實你和魔方一樣脆弱，其實你還不了解什麼是真正的心錨，你呀你，太依賴這個東西，依賴到已經忘記了你自己。」

  忘記了我自己？

  方墨內心划過一絲冰涼，仿若一把鋒利的尖刀刺入他的內心，有什麼冰冷的液體正從內心深處一滴一滴流出。

  「啪啪啪——」

  紅衣女人手指一按，掌心的魔方如同風化的石膏雕像一樣瞬間支離破碎，化作千百個白色的碎片隨風飄落。

  方墨胸膛一停，身體又能動彈了，他握緊了拳頭，手臂上青筋暴露。

  「呯！」

  什麼東西打在了臉上。

  他用手一抹，是一塊黃色的方形貼片，從魔方上掉落的碎片。

  紅衣女人一揚手，無數魔方的碎片嘩嘩打在方墨的身上。

  方墨瞅瞅掌心，肩膀顫抖起來，他的魔方，他的心錨，竟然被……

  他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像被人忽抽走了主心骨，腳底傳來一陣酸軟的感覺，他跪在了地上，

  「我的魔方……我的魔方……」

  方墨用手扒起地上的碎片，可面前忽吹起了強風，那些碎片如折斷的風箏線一樣，一一從手縫間滑落。

  僅僅一瞬間，所有的碎片都被風吹走了。

  方墨麻木了，愣在原地，思緒一下子全部消失了，身體仿佛只剩下一副空殼。

  「呯！」

  正是這個時候，面前傳來一聲玻璃碎裂的聲音。

  方墨一抬頭，紅衣女人的身上出現了一道裂痕，那裂痕上下蔓延很快分割了紅衣女人的身體，甚至分割向外蔓延開去，直接分割了前方的黑暗。

  「呯！呯！呯！」

  緊接著紅衣的女人的身上又出現數道裂痕，裂痕很快如同一張蜘蛛網一樣爬滿了她的全身，她整個人形如一面碎裂的玻璃。

  「你……」方墨呆呆地望著紅衣女人。

  「你我的這次見面只是一個錯誤。」

  紅衣女人話音未落，「轟」的一聲，玻璃碎了。

  一片片閃著紅光的碎片簌簌從面前脫落。

  與此同時，碎片後面射出耀眼的白光，照得方墨睜不開眼睛。

  方墨捂住雙眼，但似乎能感覺周圍的場景正逐漸明亮起來。

  ……

  「咣——咣——啪！」

  方墨抬起頭，魔方停在了路中間，三岔口消失了。

  他有些慶幸，所謂的鬼打牆原來只是楊艾潛意識裡一段錯亂的記憶。

  他笑了笑，走上前去撿魔方。

  彎腰的一剎那，他忽得身體一滯，好像腦海中有什麼東西悄然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