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鬼打牆

  方墨放下手中從檔案袋裡掏出的資料。

  楊艾點點頭：「是的，那次意外當時隊裡隊外都引起了不小的爭端，段隊一度辭去了隊長的職務，而上面也派出了調查組，雖然段隊是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開了槍，擊殺了歹徒，但殺人畢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方墨抬抬眼睛，手指點到檔案袋上，壓低了聲音：「這份檔案不會是你……」

  楊艾目光一閃：「你多心了，如你所料，段隊之前也接受了與警隊合作的一家心理疏導中心的心理干預，這份檔案是隊裡向那邊傳送的資料副本，不存在你說的……」

  方墨眼睛一眯，望向楊艾，直接打斷了她的話：「楊警官，你這樣做托大了。」

  二人目光一碰，楊艾忽往後挪了一下身子，不知為何感到一絲心涼，對面男人的目光如今一把無法躲避的利刃直直貼著她的心底划過，就像第一次與其在小學廣場遇見的感覺一樣，很難防禦，很難掩飾。

  楊艾咽了咽喉嚨，沉默了片刻承認道：「好吧，這份檔案是我偷偷帶出來的。但段隊的情況確實是真的，這次他主動放棄了隊內的年度測試，已經有意退出警隊了，就是因為始終跨不過當年開槍誤殺一個路人的坎。能幫助他的只有你了，你總不能眼睜睜目睹段隊放棄他所熱愛的職業而袖手旁觀吧？」

  方墨歪歪頭：「你別緊張，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在確定這份檔案的真實性。」

  他又轉向旁邊一直拿著筆紙飛速記錄二人對話的溫晴，說道：「好了，別記了，半分鐘前的這幾句記錄直接劃掉。」

  「啊？」溫晴一回神，右手仍然沒有停下，一臉疑惑：「半分鐘前是哪幾句話？我時間概念沒有這麼強，刪掉記錄這句話還保留嗎？」

  方墨咬咬牙齒有些無可奈何，白了溫晴一眼：「沒有時間概念的話，你把整張紙直接撕掉就可以了。」

  溫晴掃了眼自己滿滿一張紙的筆記，皺起眉頭：「為什麼？」

  方墨沒有理會溫晴，忽轉向楊艾問道：「對了，楊警官，那次行動，你參與了沒有？」

  楊艾一愣，從溫晴手中的寫字板上收回了目光，回答道：「參加了，一般隊裡的行動我都有參加。但我只是負責組織工作，基本都是坐在指揮車裡給彭副打下手。方醫生，怎麼忽然會問這個問題？」

  方墨微微一笑：「沒事，隨便問問。對了，你渴不渴，我給你倒杯水。」

  「我？」楊艾又一愣，「不，不用麻煩了。我不……」

  「但我渴了。」方墨站身來伸了個懶腰，轉過身猛吸了口氣，快步走向內廳。

  楊艾吃驚地轉向溫晴，小聲問道：「方醫生，怎麼突然……」

  溫晴笑笑：「沒事，他一向如此，會突然讓人摸不著頭腦，習慣就好。」

  「習慣？」楊艾看著方墨開門進屋的動作，顯然是趕著去完成什麼重要的事情，可他的助手卻解釋說是習慣……

  打開房門，視野一片明亮。

  方墨一低頭，正坐在一輛麵包車裡，右手搭在拉開的車門上。

  身後坐著一個黑瘦的男人和一個短髮女刑警，二人手中都拿著對講機，正是刑警隊的彭熊和楊艾。

  彭熊：「呼叫，呼叫，01，01，五分鐘後收網，五分鐘後收網。聽到請回答，完畢。」

  方墨沒有打擾二人，出了麵包車，徑直朝這片四通發達的巷子裡走去。

  根據那份檔案顯示，這次的案件是一起打黑行動，目標是一個勢力龐大的黑社會組織，資料上顯示這個組織至少牽扯進了十幾起命案，而該組織的重要頭目就躲在這片巷子裡。

  方墨加快了腳步，他只有五分鐘，趕到事發地，找到段子銘。他要做的事情不是阻止段子銘，他也無法阻止段子銘開槍，這裡回放的只是當天的場景，楊艾腦海中那天殘留的片段。

  方墨連拐了三個彎，沒有發現人影，難道楊艾至始至終沒有參加進行動，只是後勤？

  可就算是後勤，整個行動她也應該在對講機聽見整個過程才對，可為什麼一個人影他都撞不見？

  他忽腳步一停，腳下的這條巷子盡頭出現三個路口。

  是又出現三個路口。

  不對，巷子有問題。

  每段巷子都只有五十米左右的距離，前後都有三個路口。

  方墨背後一陣涼風，意識到自己身處的已經不是巷子了，而一條反反覆覆的迷宮，到底怎麼回事？

  楊艾的潛意識裡怎麼會出現這樣的地形？

  他從口袋裡摸出一張名片，一甩，插在地上，頭也不回地隨意選擇了一個路口。

  才跑了不過數個呼吸，他腳步又停住了，自己的剛才扔掉的那張名片原封不動斜插在前面的地面上。

  他又跑進另一個路口以及最後一個路口，結果一模一樣，一次又一次遇上自己的這張名片。

  方墨笑了，有些意思。

  鬼打牆？

  在夜晚或郊外行走時，分不清方向，自我感知模糊，不知道要往何處走，其實一直老在原地轉圈，有些相信鬼神之說的人將此稱為鬼打牆。

  後來用科學解釋說是人在閉眼或在夜晚或郊外時，兩腳邁出的長度不知不覺中就會有微小的差異，換言之，人的左腳和右腳方向不能保證直線的行走，然後長時間如此的話，一個人就會自動陷入一個半徑大約3Km的圈中。

  可方墨知道現在身處的地方是巷子，他現在沒有迷路，狀態也沒有迷糊，不可能原地繞圈，而且每一個路口他都試過了，理論上現實是不可能存在這種走不出的地形。

  但這裡不是現實，所以才會陷入其中。

  可既然不是現實，方墨就可以用他自己的方法，他的心錨，他的魔方。

  方墨一甩衣袖，如同棒球運動員一樣向前面三岔口中間甩出魔方。

  魔方旋轉著向前滾動，如同一塊投入湖中石子，盪出一圈一圈波紋，魔方所到之處，巷子的牆壁逐漸扭曲起來。

  前方的三岔口模糊起來，牆壁與牆壁之間的界限也在漸漸消失。

  「咣——咣——啪！」

  魔方停下了，視野一晃，三岔口消失了變成了一條小巷。

  方墨心中一樂，果然所謂的鬼打牆只是楊艾潛意識裡一段錯亂的記憶。

  他剛要起身，動作忽停住了。

  前方十幾米外，一雙紅色的高跟鞋停在了他的魔方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