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憶
2023-12-01 21:48:07 作者: 下午紅茶
下課鈴一響,學生們瘋狂地從各個教室里湧出,走廊里變得擁擠起來,大學的課間就是這個樣子,往往上一節課的教室與下一節課的教室隔著十萬八千里,如果不加快腳步,很可能莫名其妙錯過點名的時間。
教室里很快安靜下來。
法學院教授汪嵐整理完教材抬起頭,還有一個男學生沒有走,站在她的面前。
那學生臉型方正,稜角分明,眼睛裡炯炯有神,好像有話要說。
汪嵐笑了:「怎麼,段子陽,今天一個人來蹭課啊,你的好朋友方墨沒有跟你一起啊?」
段子陽認真起來:「我有一個問題想最後請教一下汪老師。」
汪嵐望著段子陽嚴肅的樣子,目光一閃:「最後?是本節課最後還是本學期最後啊?你們兩個心理學系的學生來天天都來蹭課,哪有最後過。我可事先說明,快到期末了時間緊,你們兩個別又課上整出什麼爭論不休的話題,打亂我收尾的教學計劃。」
段子陽咳咳聲音說:「我記得老師之前曾經說過一個典型案列,一個法醫殺人後偽裝成精神病人而逃脫了法律的制裁。我想知道,為什麼我們明知道那個人有罪卻局限於證據而束手無策?」
汪嵐抬起眼睛:「我之前就回答過你了,不是束手無策,只是程序正義同樣重要。我知道,你們心理學系有一種深度催眠的手法可以讓一個人坦白曾經做過的一切事情,但在法律上這種行為是不被認可的,只有程序正義的前提下,實體正義才是正義。實體正義是我們能廣泛認可的正義,但如果獲得實體正義的程序不正義,那麼即使結果正義也是沒有意義的。由於我國傳統文化上有殺人償命這種一報還一報根深蒂固的思想,所有很多人無法接受,相對於國外法律體系健全的國家,這種觀念普及地就很好,比如,你可以翻一下世紀大案辛普森殺妻案的整個過程,相信會有一些收穫。」
段子陽皺起眉頭,忽激動起來:「我知道程序正義同樣不可侵犯,為了維護整個法制社會的穩定,程序正義更值得尊重。可我想知道,一件事情的程序正義無法實現的話,那麼它的實體正義就沒有意義了嗎?」
汪嵐搖搖頭:「你這個問題考慮方向偏了,不是沒有意義,只是暫時無法實現。還記得那句話嗎,正義只會遲到,永遠不會缺席。」
段子陽一愣,臉上閃過一絲沮喪,半響不知如何表達。
汪嵐又笑了笑:「好了,我要回辦公室了,你還有別的疑問嗎?」
段子陽抬起頭,咬了一下嘴唇:「汪老師,你怎麼看最近我們學院劉教授被警方立案偵查這件事情?」
汪嵐眼睛一轉,又打量下段子陽,收斂了笑容,低聲道:「這件事情沒有定論前,作為老師我不會答覆,如果非要我表明態度的話,我當然會支持自己學校的老師。」
說著,汪嵐拍拍段子陽的肩膀,有說道:「我記得劉教授是你的導師,你應該相信自己的老師。同樣,我們也不要討論這個話題,事實未清楚前的事實都不是事實。」
事實未清楚前的事實都不是事實!
段子陽內心一怵,忽整個人一顫,想到了什麼東西。
他自語了一句:「遲到的正義永遠不是正義。」
「啊?你說什麼?」汪嵐側頭,沒有聽清楚。
段子陽忽退後幾步,躬身對著汪嵐一鞠躬,正言道:「謝謝汪老師幾個學期的教導。」
「啊?」汪嵐心裡一緊,閃過一絲詫異,回神時,教室里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教室外,陽光明媚,風進窗戶,飛舞著白色的窗簾。
在那窗簾的後面,汪嵐看到意識不到的地方,一抹白色黯然起來。
出了教室,段子陽整個人如釋重負,猛深呼吸了一口,他一下明白了很多事情,他覺自己可以再也不被什麼程序正義、什麼結果正義所困擾了。
因為遲到的正義永遠不是正義。
他哼起了歌,他加快了腳步,他想起了馬克·吐溫的一句話。
「生命中最重要的兩條,便是一個人出生的那天和他找到答案的那天。」
他一路向著9號教學樓跑了起來。
9號教學樓,心理學院主教學樓。
此時此刻的教學樓門前,停著幾輛警車,聚集了很多學生。
「聽說了沒有,心理學系劉思偉的案件水落石出了。」
「什麼水落石出啊,那個變態教授,猥……傷害了那麼多女學生,還有兩個學生都跳樓了,燒死他都不過分。」
「你別這樣說,聽說劉教授是被冤枉的,警察這次來是特意公開道歉還他清白的。」
「冤枉?冤枉會被警察帶走嗎?不知道學校為了維護名譽又搞什麼黑幕。你不知道這次也是有人匿名舉報的,之前那個匿名者報案可幫警察破獲了好幾起市北區的大案呢。」
「別扯小道消息了,一會看看劉思偉下樓出來不就知道了嗎?」
門口的兩個學生還未討論完,就被段子陽撞開了,段子陽直接沖向了樓上。
衝上三樓,段子陽又撞過了一個學生的肩膀,還沒反應過來,那學生一把抓住了他。
「子陽,你不是不來嗎?要做什麼去……」那學生問。
段子陽微微一笑,拍拍那學生的肩膀,一歪頭:「方墨,我找到答案了。」
「答案?」
方墨淚如雨下,哽咽著聲音重複著他與段子陽的最後一句話,「子陽,什麼答案?」
段子陽笑容如此燦爛,照的他睜不開眼睛,照得他無愧自容。
「方墨,我們有能力的時候為什麼不向著正義前進,非要給正義一個遲來的理由?」
無數次重回這個場景,無數次在段子陽說完這句話後,方墨都跪在了地上,發對著漸漸遠去的身影痛哭了起來。
這一刻,他好無力。
他伸出的手什麼都抓不到,什麼都無法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