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逃之夭夭

  一輛黑色SUV緩緩推開積水，駛入一處建築工地，車上走下一位戴著鴨舌帽的男人，男人沒有打傘，下車後壓了兩下帽檐走進旁邊一座停工的摩天大樓里。

  兩百三十五米外，另一座高樓里，楊艾舉著望遠鏡對身後的彭熊說道：「藥寶山打出一切正常的信號，現在正進入大樓。」

  彭熊對著對講機道：「1組和2組開始向前後路口靠攏，注意隱藏。」

  「1組就位。」

  「2組……2組有問題，工地後面街道是一個橋洞，積水太深，無法前進，我們在左邊五十米處就位。」

  彭熊又道：「好，盯死前後門，沒有我的命令前，誰都不許下車行動。」

  放下望遠鏡，楊艾望向彭熊，臉上閃過一絲猶豫：「彭隊，藥寶山進入大樓後，我們就觀察不到樓里的情況了。」

  彭熊點點頭：「不用擔心，既然藥寶山的身份已經確認，而今早那個方墨也認了罪，我們等他傳遞迴第二個信號就可以行動了。」

  「可……」楊艾話到嘴邊，停住了。

  彭熊悶哼了一聲：「我知道你不相信他，我也不相信，畢竟他的手上沾了隊裡兩個人的血，可他那不是為了引起上級注意嗎？而且李局長那裡已經收到了上級下發的身份證明，我也憋著怨氣，只能事後再解決了。」

  楊艾撇撇嘴，堵著氣說：「你真放心讓他帶著四百多萬現金去和毒販交易，我要是他就直接帶著錢遠走高飛了。」

  「正是因為有這四百萬我才放心。」彭熊轉向身後的電腦，屏幕上的紅點原地閃爍，一動沒動，他接著說道：「這筆錢對任何一個人的誘惑都太大，但又太重，有了它誰也跑不了。我們不是在手提箱的把手裡放了跟蹤器了嗎，這次行動絕對萬無一失。」

  楊艾拿起望遠鏡又掃了眼雨中的SUV：「箱子一直在車后座上，可藥寶山……」

  「重點不是藥寶山，根據上面的指示，我們這次的目標是這條毒品運輸線上的蛇頭，抓住了他，才有機會真正瓦解這張橫跨數省的販毒網絡。」彭熊咳咳聲音，「現在他到幾層了？」

  「三層，電梯走得很慢。」

  ……

  淅瀝淅瀝的雨聲中，藥寶山竄進大樓，徑直走上樓旁的運輸電梯，按亮每一層的樓梯號，然後出了電梯，他踢開旁邊地下車庫門口禁止通行的警告牌，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漆黑的地下車庫淤水過腰，伸手不見五指，藥寶山摸著牆一路向西，走了約莫有五分鐘，眼前才亮起一片光。

  他繼續摸著台階爬出了地面，抬起頭，前方雨中那棟建築的樓梯還在一頓一頓地向上運行。

  他冷哼了一聲，心道：四百萬算什麼，就算四千萬也沒那兩噸毒品值錢，你們慢慢玩吧。

  他拐入另一條街道，轉角的路燈下停了一輛黑色的蘭漢達，車門沒有鎖，鑰匙插在車上。

  他坐上蘭漢達，發動了汽車，目送著後視鏡里的那棟建築漸漸模糊在雨中。

  一切都搞定後，藥寶山長長鬆了一口氣，哼起了小曲。

  目光一閃，他注意到車箱上斜放著一個錢包。

  抖抖錢包，掉出幾張信用卡，卡的一角刻著DUANZIMING十餘個字母。

  他不感興趣，又打開錢包，一張三人照片印入眼帘。錢包髒兮兮的，但照片保存得很好，是三個穿著校服抱在一起的學生。

  左右兩個少年眉宇間有幾分相似，笑得十分燦爛，中間那個少年戴著黑框眼鏡張著嘴，顯然還沒有進入拍照的狀態。

  藥寶山目光一凜，忽覺著中年的那個少年有些眼熟，但一時想不起在哪見過。

  他沒有多想，隨手一扔，錢包飛出了車外。

  蘭漢達車速很快，三拐五拐轉出了市中心，轉入一條巷子，直接闖進一座無人看管的工廠。

  工廠的大門連著鎖鏈，但沒有上鎖，被車一幢便敞開了。

  也許是車的衝撞太猛，震得大門旁邊寫著濟州第三麵粉廠的木板歪倒了一邊。

  下了車，藥寶山抬頭看看麵粉廠的廠房，嘴角浮起一絲笑容，又回來了，繞了一圈把所有麻煩都甩掉了，他又回來了。

  如果不出意外，裝有毒品的卡車被他的得力助手停在了後院，只要換了車，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有些興奮，貼著廠房繞向後院。

  剛走幾步，他的笑容凝結在臉上，滴滴答答的雨聲中，他似乎聽見了音樂。

  「if I didn't care more than words can say

  If I didn't care would I feel this way？

  If this isn't love then why do I thrill？

  And what makes my head go 'round and 'round

  While my heart stands still？

  If I didn't care would it be the same？

  Would my ev'ry prayer begin and end with just your name？

  And would I be sure that this is love beyond compare？

  Would all this be true if I didn't care for you？」

  「如果我不在乎，我就不會言不盡意/如果我不在乎，我怎麼能感覺得到你的真心？/如果這不是愛，為什麼我會顫抖？/是什麼在我腦海里揮之不去/仍在我內心停留？/如果我不在乎，這一切會是相同的嗎？/我會一直為你祈禱？/我會確信這是無與倫比的愛/如果我不在乎這一切會成真嗎？」

  他渾身一顫，閉上眼睛，沒錯是音樂，音樂的節奏緩慢。

  他眯起眼睛，轉頭，走進廠房，這個時候誰會在工廠里，誰又在放音樂？

  他的得力助手？不，他的得力助手應該已經回到了醫院的病床上。

  工廠里，幾台灰色的機器一眼到底，四下空無一人。

  藥寶山掃視一圈，目光落在機器後方的一排辦公室上。

  音樂就是從其中一間屋子裡傳來的。

  走進的時候，他一愣，有間屋子的房門半掩著。

  從門縫裡望去，房間裡的電腦打開著，音樂正是從音箱裡傳出來的。辦公桌後，有個男人雙腳翹在窗戶台上，背椅著座椅，悠閒地跟著音樂的節奏晃著鞋。

  「你來了，我等你好久了。」

  房間裡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藥寶山瞪大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認得這個聲音。

  「方……」藥寶山的眼皮跳動起來，怎麼會是他？

  方墨打了個響指，徐徐從轉椅上轉過身，笑著瞄向門外：「怎麼不進來，難道是我放的音樂不好聽？」

  方墨掃了眼電腦屏幕上的電影《肖申克的救贖》，正放到安迪將自己反鎖在辦公室里給監獄所有人放音樂那一段。

  屏幕上閃出黑人雷德的旁白：從未搞懂音樂唱的是什麼，也不想搞懂，只知道是難以言傳的美，美得讓人心碎，歌聲直上雲端，超越失意囚徒的夢想，宛如小鳥飛進牢房，使石牆消失無蹤，就在這一刻，肖申克的囚徒仿佛重獲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