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黑影

  方墨也跟著一震，睜開眼睛清醒了過來，他看看手掌，看看胸前，又摸摸口袋裡的魔方，最後用手拖住下巴，故作鎮定地望向車窗外。

  被大雨沖刷著的街道，像一條東去的河流，見不到半個車影。

  可剛才發生的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不知道，是在潛意識碎片裡，還是在夢裡，還是被誰催眠了？

  他解釋不清，心裡蒙上一層陰影，他發覺最近的生活越來越混沌，這種不在狀態的情況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多。

  人是群居的動物，從心理學上講，當一個人忽然選擇迴避周圍所有人的時候，或者長時間在心底隱藏一個秘密的時候，這個人就會下意識產生幻聽幻想，來緩解心理的壓力，或者說來維持人群居性的本能。這種幻聽、幻想一般是圍繞這個人所關心或者不願讓他人知道一些事情發展的，在這種狀態下，他可以幻想出很多人、很多種情況。而每一個人舒緩各自心理壓力的方式不同，有的人在夢境中延續這類幻想、幻聽，有人的在日常生活中陷入這種幻想幻聽不能自拔。而後者更多會發展為臆想症或者精神分裂，甚至選擇自殺。

  方墨自嘲幾聲，作為一個心理醫生，他竟然擔心起來自己是否會發生病變，難道世上真有善泳者溺那種悲劇？

  他打開車窗，接了一把雨水，雨水是涼的，喝到嘴裡很舒服。

  他抬頭時，正好從後視鏡里撞上司機矮胖子的目光，矮胖子似乎有話要說。

  方墨歪歪頭：「快到了嗎？」

  矮胖子笑了笑，又搖了搖頭：「朋友，你真能睡，一路上顛來顛去，你卻像個沒事人一樣，我剛剛還在考慮是否要叫醒你。到是快到了，可你真確定去張家村？」

  方墨點點頭：「師傅，有什麼指教的嗎？」

  矮胖子回答：「那倒沒有，只不過今天就我一個人跑這一趟線，你可看準車了，錯過了，你就要在這過夜了。」

  說著，公交車猛得一頓，停在一個歪在電線桿上的站牌前。

  矮胖子打開車門：「就這裡，附近十幾公里就這裡一個站牌，別走丟了。」

  方墨點點頭走下車，忽一低頭，有個東西一閃，順著車門滾到了水泊里，他低頭一看，一根白色的香菸正浮在水上轉起了圈。

  再抬頭時，矮胖子已經關上了車門，透過車玻璃，方墨注意到矮胖子嘴裡仍銜著一根香菸，掉落的不是他嘴裡的那一根。

  他又低下頭，剛才腳邊水裡的香菸不見了，不知道被水衝到哪裡去了。

  站牌距離張家村的村口只有百餘米，但十分泥濘，沒走幾步，方墨就棄了雨傘，相比趟行在沒過膝蓋的淤泥里，頭頂的大雨簡直不值一提。

  直通村口的路完全是條土路，全是暗坑，沒有一絲修葺的痕跡。方墨只能判斷，正如司機所說，這是一個人煙稀少的村落。

  走到村頭，方墨停下腳步。村子北面地勢明顯比南面矮很多，大部分房屋浸泡在雨水中，只有南面高地上佇立著一排規整的建築。

  似曾相識！

  他沒有來過這個村子，怎麼會有如此強烈的既視現象，或者說是幻覺記憶。沒有經歷過的事情或場景仿佛在某時某地經歷過的似曾相識之感，也叫海馬效應，是心理學上一個邊緣領域，目前尚無定論。每個人或多或少都經歷過這種既視現象，來的一個陌生的地方或見到一個陌生的人，似曾相識，仿佛多年前經歷過，或者認識這個人，甚至這個地方的一些小細節或者這個人的一些小動作都讓人印象深刻。弗洛伊德把這解釋成一種潛意識矛盾衝突的現象，是錯誤的意識反應，但並沒有得到大多數人的認可。還有人用平行時空解釋，說在另一時空另一個自己之前經歷過這件事情，再次經歷時記憶被喚醒，逃出了時空限制。更有意識流動、大腦皮層放電、記憶拼湊等諸多假說。

  「我們在這裡，就在那裡，在那裡，就在這裡！」

  回想起德川康介的話，方墨緊張起來，連續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讓自己平復下來，但仍然無法抹去心中德川康介的那個暗示——總有一天你會發現我們所在的世界和潛意識世界是完全相通的。

  會有這樣的一天嗎？

  方墨選擇繼續前進，雨水打在臉上，讓他體會著真實，他知道也許有一天他會分不清什麼是真實，但他必須一直走下去。

  目光一聚，門口的建築前站在一個黑影。

  又是一個老人？方墨心裡一驚。

  不是，應該是一個男人。

  那黑影也沒有打傘，沒有站在房檐下，與他一樣站在路中間淋著雨，二人相距大約不到一百米。隔著雨簾，他看不見對方面容，只能判斷那人與他差不多高，甚至比他身材更魁梧一些。但他很確定對方正面對著他。

  方墨又走了幾步，一停，大約有十米左右，他一直盯著黑影，黑影似乎沒有移動，可二人之間的距離似乎一直沒有變化。

  怎麼可能？

  方墨閉上眼睛，冷靜了幾秒，再睜開眼睛，那黑影仍然站在前方。

  他大步奔跑起來，不相信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二人之間的距離一定發生了變化或者被什麼抵消了。

  速度一起，方墨眼睛一眯，發現了問題，原來那黑影一直在倒著走路保持著二人的間距，因為雨勢較大，路上積水不淺，他前進時，基本觀察不出黑影在倒退。

  但方墨一跑起來，黑影立馬暴露了，倒退了幾步，顯然發現自身速度跟不上方墨，選擇轉身而跑。

  方墨緊跟而去，二人在雨中展開追逐。

  黑影一轉，拐進一條小巷子，方墨也跟著轉進巷子裡，巷子裡又分出了幾個路口，每個路口後面縱橫交錯。

  方墨四面環視，丟了黑影的蹤跡，隨意選擇一條小路繼續追下去，半天沒見到人。

  剛想放棄的時候，身後一個路口傳來一聲「咯吱——」的聲音。

  有扇門開了。

  他立馬返迴路口，順著聲音循去，一排四戶人家都大門緊閉。

  他掃了一眼，目光落在一戶門口的水泊上，水面混濁冒著氣泡，顯然有人剛剛從這裡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