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河流

  讀著這段文字，方墨臉上的笑容僵硬了，腦中迴蕩的全是藥寶山曾經說過的另外一句話。

  「大河泥沙多魚少，小河清澈魚多，大河泛濫的時候，小河才有水，但大河泛濫的時候，家裡又要被淹。」

  方墨合上宣傳冊，半響不知如何是好。

  巧合？

  一個寧夏人複述的家鄉景觀在濟州城外一個小小的公園外重現了，方墨不知道如何去理解。

  那天，他故意接近藥寶山，藥寶山故意泄露了這段描述？

  可藥寶山怎麼知道溫晴會推薦給他看旅遊宣傳冊，他怎麼會翻到這一段文字？

  方墨不能理解。

  他雙手干揉了下臉，讓大腦清醒起來，也許只是想多了。

  又翻開宣傳冊，再看看那張地圖，其實只是一張公園附近的地形圖，斜下角還有一座山丘，北面是一座面積不小的湖泊，這些都比那兩條河組成的圖形要顯著很多，藥寶山沒有提到過吧？

  目光一閃，方墨的心猛然被扎了一下，被地圖上的一個紅點刺痛了，那是兩道河流之間的一個自然村落。

  笑話，藥寶山是絕不可能指引我去這個地方的。

  心底划過一道自嘲，方墨一愣，整個人從沙發上滑了下來，他又掃了一眼宣傳冊，手中一用力，將冊子搓成一個團，狠狠砸向窗戶。

  外面依舊風雨大作，颳得窗戶咣咣不停，偶爾落下幾道閃電，閃得內廳里一明一暗。

  房間裡靜悄悄的，方墨頭靠在沙發坐墊上，情緒崩潰了，無論藥寶山什麼身份，無論藥寶山是不是在故意暗示他，他都無法躲避一個事實，藥寶山這件事情已經成為了他此時此刻的心病。

  「呯——呯——呯——」

  這個時候，腦海中傳來一聲一聲的嗡鳴聲，腦袋裡好像多出了一根弦，那根弦不知被什麼東西撩起來了，來回震盪著，方墨明顯感覺那聲音已經傳遞出了他的身體，甚至他眼前看到的所有事物都開始如水紋一樣的波動。

  方墨掐住自己的喉嚨，才感覺那根弦輕輕放慢了一點節奏，而也只是一點而已。他快速爬到木櫃前，取出裝有高錳酸鉀的小白瓶，兌了一杯淺紅色的水。

  水杯剛到嘴邊，他又覺著不舒服，又往水杯里加了些紫黑色晶體，直到整杯水泛起紫色的螢光，他才一飲而盡。

  喝完後，方墨猛喘了幾個深呼吸，全身攤在地上，才輕鬆起來，不僅是腦子清醒了許多，連腹部的疼痛都明顯好轉了。

  好神奇的溶液。

  手裡轉著小白瓶，他若有所思。

  已經記不得是從什麼時候起染上的喝高錳酸鉀這種強氧化性溶液的習慣，大學前？大學後？

  為什麼會對這種溶液產生興趣？

  為什麼這種溶液對他有奇效？

  方墨搖搖頭，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每次喝完雖然口腔和嗓子燒得一片火辣辣，但身體卻感覺像被重新煥發了一樣，尤其是大腦。

  小白瓶的重量最近輕了許多，回頭想想，他還是有些後怕，原先聞一聞就可以改善自身的狀態，到現在需要飲用很重的濃度才能有所感覺。他明白自己對這種東西的依賴越來越高，明白自己越來越接近危險的邊緣，國內倒沒有一列喝高錳酸鉀溶液致死的病例，但長期飲用強氧化劑，體內的器官一定會出現病變吧？

  方墨又掂了掂小白瓶，他清楚地記得過去有一段時間都已經遠離了這種可怕的怪食癖，可最近到底發生了事情讓他一次又一次又回到了原來的節奏呢？

  他想不起來，最近與過去到底有什麼不同。

  他將瓶子收進木櫃，又拿起沙發上的毛巾被擦乾淨全身的汗水。

  最後，他走到窗戶旁，撿起那團宣傳冊。

  沒有辦法的事情，與其胡思亂想被心病困擾，不如去看一看，瞧個究竟。

  去意已決，方墨拿起筆，在溫晴的字跡下面寫道：有急事，今日不回。

  剛寫完最後一個句號，方墨看了眼上下兩句話，立馬將白紙一搓，扔進了垃圾箱，他一咬牙齒，心道：我什麼要給她留言，糊塗了吧。

  想著不去管溫晴的事情，出MC的時候，方墨還是留了門。

  感謝大雨吧，算是給她一個避雨的地方，他在心裡這樣解釋自己的行為。

  經過一天一夜大雨的侵襲，路面的積水沒過了腳踝，街道基本尋不到普通車輛，唯一代步的工具只剩下公交車。

  方墨站了足足半個多小時，才等到一輛出城的公交車。

  公交車上一個乘客也沒有，司機是一個叼著菸捲的矮胖子，臉色很不悅，方墨上車的時候，還瞪了方墨一眼，好像在說：就你事多，大雨天出什麼門，你要不上車，我繞一圈直接休息了。

  方墨看看了路線圖，最後一站是濕地公園，他要去的是倒數第二站張家村，大約有15公里的路程，中間超過二十個路過站，雨天的話要走很久。

  公交車的速度很慢，淌行在漫水的公路上，一顛一顛的。

  矮胖子見幾站方墨都沒有下車，便開口問：「哪下，我一路開過去，中間沒人就不停了。」

  方墨望著窗外的雨色，回答說：「張家村。」

  「張家村？」矮胖子透過後視鏡瞄了瞄坐在中間位置的白衣男人，「有親戚？這個時候去，可危險著呢！」

  危險？

  方墨轉過頭，也通過後視鏡打量起駕駛座上的矮胖子，他注意到一個細節：矮胖子口中的香菸始終沒有點燃只是銜在嘴裡，像棒棒糖一樣嚼著。

  方墨問：「有什麼危險？」

  矮胖子冷哼了一聲：「那裡是塌陷區，現在又下了暴雨，你說呢？而且那裡應該沒幾個人住了吧。」

  方墨眯起眼睛，忽問：「司機師傅，你怎麼對那裡這麼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