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狹路相逢6
2023-12-01 21:48:07 作者: 下午紅茶
藥寶山手中的香菸還未點著直接掉在地上,他感覺時間在這一刻仿佛都靜止了,只有汗水從他的頭頂流過。
房間裡的氣氛出奇的安靜,只有口罩男的手機聲如鬧鈴一樣瘋狂地在迴蕩。
口罩男忽沉下頭,渾身抖了起來。桌子旁胖子的動作也停了下來,低下目光,順著鈴聲的方向轉頭。
方墨屏住呼吸,手中也滲出了汗水。同樣作催眠師,他也為藥寶山捏了一把汗,他知道如果現在鈴聲不馬上結束的話,口罩男馬上就會從催眠中醒來。
如果是被生活中熟悉的事物喚醒,而不是被藥寶山喚醒,口罩男很可能保留之前幾分鐘的所有回憶。一個心機很深的人怎麼能容忍其他人知道自己如此多的秘密,更何況口罩男是一個毒販,而藥寶山心懷不軌使用了如此卑鄙的手法。
雖然三個人撕破臉,方墨作為一個旁觀者也許能聽到更多的秘密,但方墨並不想劇情如此發展,他在乎的只是郵箱裡的地址,或者藥寶山手中的那張紙條。
可手機鈴聲還在不停的迴蕩。
「I wanna reset,I wanna reset,I wanna reset……」
房間裡的藥寶山與門外的方墨一動不敢動,身上關節部位的衣服全浸濕了,他們知道現在任何的響聲都可能干擾口罩男意識的恢復。
口罩男還在鈴聲中掙扎。
可正如鈴聲中唱的那樣,I wanna reset(我想重置我自己),口罩男就要重置自己了,就要重新睜開眼睛了。
沙發上藥寶山腳後跟慢慢後移,一手握緊了拳頭,一手摸向腰後,把目光投向門口。
他在與時間對賭,如果喚醒口罩男的是鈴聲而不是他,他就要考慮另外一種策略了。
方墨透過門縫與藥寶山目光一幢,內心一涼,忽有一種毛毛的感覺,明明知道對方完全不會在意自己的存在,可方墨的心底還是升起一種莫名的心虛。
他不明白,難道只是對方的隱形眼鏡沒有摘下?
一瞬間,方墨突然覺著整個世界都黑暗了下來,只有藥寶山與他雙目對著雙目。
藥寶山的眼睛好熟悉,即使戴著隱形眼鏡,可還是那麼的熟悉?
不是眼睛,也不是眼球,是眼神。
為什麼會有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方墨極力想鎮定住自己的心神,但頭腦還是莫名升起一個聲音,那是他曾經暗示藥寶山時說過的話。
「我們是一類人。」
一類人?方墨的腦海中冷然冒出一個想法,藥寶山與他一樣,都在無時無刻偽裝著自己,都活在被自己掩飾起來的虛假中……
他是方墨。
那,藥寶山究竟是誰?
腦中漸漸迴響起轟鳴聲,方墨咽咽喉嚨,好渴,好渴,他無法解釋為什麼自己會驟然陷入這種狀態,他也沒有時間解釋,他用手扶住門框,撐住身體。
他再抬頭的時候,房間裡的情況已經發生了變化。
口罩男猛得雙臂一掙,似乎面前有一張無形的大網困在了他一樣。
幾乎同時,口罩男抬起了頭,眼睛中恢復了神色,他重重喘了一口氣,目光直接轉向門口的位置。
方墨一驚,不明白剛才自己走神的時候,房間裡發生了什麼狀況,他掃過沙發,門縫裡已經瞄不到藥寶山的身影。
「咣當!」
門被撞開了,藥寶山奪門而出,完全沒想到門口還站了一個人,方墨也沒料想到藥寶山會突然撞門。
二人摔倒在一起。
藥寶山反應很快,迅速從地上爬起來,掃了一眼方墨,皺起眉頭,臉上露出一種吃驚的表情:「你是……是……」
方墨腦中一炸,立馬用手擋住臉,他知道如果讓藥寶山從這個世界裡醒來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情,以藥寶山對催眠的掌握和理解,完全可以控制這個世界,控制他,甚至反向控制影響真實的世界的東西。
藥寶山微微張開嘴,面前白衣男人的名字就在喉嚨里,他已經意識到只要自己說出這個名字,他就能回想起對方究竟是什麼身份。
「砰——」
正是此時,一聲槍響,一片鮮血濺在方墨的臉上。
坐在辦公桌前的胖子也醒了,直接從抽屜里掏出手槍,對著藥寶山就是一槍,子彈穿過門口打中了藥寶山的肩膀。
藥寶山肩部中彈,身體一歪,直接摔在地上,但他同時也掏出了腰間的手槍,倒地一剎那,往門裡連放三槍。
方墨抹掉臉上鮮血,剛反應過來,脖子就被藥寶山直接用受傷一邊的胳膊勒住了。
藥寶山直接用槍抵在方墨的頭上,衝著房間裡吼道:「再開槍,老子就崩了他,來啊!」
「砰——」
緊接著,房間裡射出一槍。
方墨身體一彈,大腦一片空白,子彈打中了他的腹部。
多麼戲劇的一個畫面,藥寶山剛才說出那句威脅的話時,方墨還想吐槽一下,但想不到自己想像的事情真的發生了。
房間裡的口罩男和胖子哪會認識他是誰,哪會在乎他是誰?
方墨眼睛一眨,視野頓時暗了一半,感覺胸口以下好像被掏出一個大洞似的,所有的器官都失去感覺,只有疼痛,而且疼痛麻痹了他的身體,他的神經,他的大腦,他渾身提不起一絲力氣。
這是他第一次中槍,頗具諷刺意味的是,竟然在自己拼湊的世界裡。
過去很多次,方墨曾想像過自己中槍的感覺,還關注過不同部位中槍時應該如何處理的知識,甚至還幻想過被人擒住,如何做出一個漂亮的動作,像電影裡演的那樣反攻對手……
可他現在什麼都想不起來,只想躺下去。
不,不能躺下去。
他感覺身體正在慢慢沉入一片深邃的大海。
他開始放棄了掙扎。
腦中一閃,他想起了段子陽最後跳出窗戶時露出的微笑,他想起了段子銘重傷躺在床上時眼中的茫然。
他內心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在心底浮出:我離正義如此接近,我為什麼要倒下去,我沒有任何理由倒下去!
方墨用手沾著鮮血慢慢抹在藥寶山的身上,口中喃喃著:「救我,救我。」
此時此刻,藥寶山也是一頭霧水,看了眼躺在懷中的男人:「救你,你是誰?」
藥寶山完全沒有料到會是這種情況,他想不起來懷中男人的身份,但在廠房裡出現這種另類穿著的一定是內部人員才對,可為什麼房間裡的人根本不在乎,而這個男人反求他相救呢?
藥寶山沒有多想,情況太危險了,他推開方墨,起身就跑,一邊跑,一邊朝工廠的房頂開槍。
「砰!砰!砰!」
藥寶山舉著手槍打碎了工廠的照明燈,嚇很多工人落荒而逃,工廠里瞬間混亂起來。
口罩男掃了眼地上的方墨,沒有理會,緊跟著藥寶山而去。
方墨剛緩過神,想扶著地面靠在牆上,又一把冰冷的手槍抵住了他的頭,這回持槍的是那個叫做金子的胖子。
胖子一手抓住方墨的頭髮,一手用槍抵住方墨的下巴,兇狠起來:「說,你是什麼人,為什麼在門口!聽什麼呢?」
方墨雙手捂著腹部的傷口,微微張開嘴,聲音顫抖起來:「我是……是來報……報信的。」
「報信!」胖子手中一用力,拉扯著方墨的頭狠狠撞在牆上,呸了一口:「報什麼信啊,信不信,老子先報銷了你。」
方墨半睜著眼睛,臉色蒼白,托起有氣無力的聲音:「你近點,近點,我老大讓我來告訴……」
「你大聲點。」胖子彎下腰靠近方墨的嘴邊,同時用手槍抵在了方墨的心臟上,「你他娘的,如果半句說的不好,我就讓你永遠閉嘴。」
方墨心底吐出一口氣,還好,總算吸引了胖子的注意力,沒有被發現。
他慢慢移開手掌,那張從藥寶山身上掏出的紙條已經染成了紅色,他的右手死死拽著那張紙條用盡力氣伸向右邊的口袋。
一切都好,那個東西還在。
方墨笑了,淡淡吐出一句話:「你等著,我馬上來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