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狹路相逢1

  但他在審訊室的桌子上提前放了一個水杯，並囑咐方墨如果出現意外，務必將水杯打破，他在隔壁好有個照應。

  方墨特意脫下了白大褂，換了一身便裝，他走進審訊室的時候，藥寶山正抬起頭對著他笑，目光流露著一種期待已久的眼神，反而看的方墨不太舒服。

  方墨餘光掃過藥寶山的眼睛，他的眼球並沒有之前視頻看到的那樣凸出，但眼眶骨兩邊凹痕很深，另外他的嘴唇表面乾燥，越向口腔顏色越鮮紅。

  方墨咳咳聲音：「藥寶山，現在你由我負責。」

  藥寶山嘖嘖幾聲，搖搖頭：「又來一個，警隊的人就是多啊，一個又一個，你是今天第三個審問我的人了。」

  話音未落，方墨內心吹過一絲涼氣，眼睛一閃，忽覺著藥寶山的眼球剛才似乎真跳動了一下，右眼，沒錯，就是右眼。

  他晃晃頭，腦後傳來一陣酸麻，難道中了藥寶山的某種暗示？

  方墨深吸一口氣：「我相信我會是最後一個，我與他們不同，我是來幫助你的。」

  藥寶山的腦袋一歪，笑得更開心了：「幫助我什麼？幫助我逃出去嗎？」

  方墨雙手扣合在一起搭在桌子上，說道：「你可以嘗試逃跑，但我不會幫助你，我能做的只是可以滿足一下你的小願望，比如結案後安排你見一下家人，你也說過很長時間沒有回過老家了，難道你就不想念嗎？」

  藥寶山樂了：「好好聽的笑話，說到底還是結案，還是要套出我那批毒品藏匿的地點。不過，你比之前的人聰明，但還不夠聰明。」

  方墨呵呵一笑，然後深沉地對望了藥寶山一眼，同時端起水杯，小抿了一口，繼續說道：「無論那批毒品找到不找到，這樣跨省的大案拖不了多長時間，很快就會結案的。你既然自詡聰明，就應該知道法律對於你的判罰已經與那批毒品沒有多大關聯了。的確，從案情的角度來說，我們警方的時間不多了，但從你的角度，你的時間也不多了。」

  說著，方墨晃了晃水杯，將水一飲而盡，然後側身將杯子小心翼翼放到了桌腳處，又說道：「來的時候，局裡基本對你放棄了，畢竟傷了我們二個人，同事們的情緒都相當憤怒，沒有人願意再接手你，大多數人眼中期盼的都是早點崩了你。其中不少人想必已經幫你打點好了死刑前的一切關係，這裡面的規矩我就不多說了，一定讓你臨死前能好好享受。所以到了現在這種情況，毒品究竟藏在哪裡已經沒有人真正關心了。走進這間屋子前，我的領導囑咐我桌上有一個水杯，如果這人不合作，就把杯子打爛。不過，既然來了，我決定好好跟你談一談。」

  藥寶山冷笑一聲，眼中儘是不屑的表情：「好好享受，你在威脅我嗎？你覺著會怕警察嗎？」

  他又掃了眼地上的水杯，嘖嘖起來：「故意降低防備，想接近我嗎？我們之間有什麼好談的呢，之前我和你的兩位同事談得倒挺愉快，你要不要也體驗一下？」

  這個時候，藥寶山伸出一條細長的舌頭快速舔過嘴唇，方墨目光一閃，注意到

  對方的舌頭確實有些古怪，偏向左邊，應該是半舌，也就是說右邊的一半被切除了。

  方墨停頓了一下道：「因為我覺我們是一路人，你很像之前的我。」

  「奧？」藥寶山忽來了興趣，「之前的你？這位警官，你可真會說話。」

  方墨接著說：「你說你很多年沒有回過老家了，我也一樣，小時候出來，一直也沒聯繫過，估計家裡也剩不下什麼人。還有，你之前這樣跟警察玩，真是不怕死啊，我想起了我之前進入這個行業的時候，被同事稱為「拼命三郎」，也喜歡玩，做一些心驚膽戰、劍走偏鋒的事情。你說我們是不是很像？」

  藥寶山坐正了身體，問道：「警官哪裡人？」

  方墨：「安徽馬鞍山，我們老家那裡山連著山，交通很不發達。我離開的時候才十一二歲，家裡還有三個姐姐，一個弟弟。我記得周圍村里最好的活生就是賣山、炸山、磨石頭。出來十六年了，我一趟也沒有回去過。」

  藥寶山：「我老家與你不同，門前就是一條河，背後還有一條河，前面是條大河，背後是條小河。大河泥沙多魚少，小河清澈魚多，大河泛濫的時候，小河才有水，但大河泛濫的時候，家裡又要被淹。我出來十七年了，也一趟沒有回去過。」

  方墨點點頭：「所以說我們之間還是有共同語言的。離家這麼久，我從來沒想到過回家，也許哪一天我不小死在某個案子裡了，局裡通知我的家人也說不定。你死前，不想往家裡報個信嗎？」

  藥寶山張著嘴，乾笑了幾下：「警官，你的笑話太冷了，你死是衣錦還鄉，我死是遺臭萬年，我往家裡報什麼信。」

  方墨歪歪頭，聲音沉了下來：「我可不這樣認為，我們只是工作不同而已，難道我們想的是造福一方水土，搏個好名聲嗎？不，絕不是，如果是的話，我前兩年就回去了，我只希望我的故事無論好壞傳回老家的時候，能讓所有人心裡一震。那畢竟是我曾經憎恨過的地方，我要讓他們看看我走出去就是比他們強。」

  藥寶山笑著點起頭：「好，好一個走出去就是比他們強，好一個無論好壞，警官你這種思想我很敬佩，但如果被隔壁聽見了，就有些危險了。」

  方墨聳聳肩：「我說我們是一類人吧，危險又怎麼樣，我來這裡的目的又不是審訊你，只是和你聊聊天而已。你的事情如果傳回老家，一定很震撼。不過，既然你沒有那個意思，也就算了，祝你好運，我要走了。」

  說著，方墨彎下腰又把地上的水杯放回桌面，站起身來。

  藥寶山長長吐出一口氣，笑了：「謝謝警官和我說了這麼多……恩……算了，你比較特殊，既然我們是一類人，你陪我聊了半天，我也送給你一個小秘密當作禮物吧。」

  方墨抬起頭，掃了對方兩眼，搖搖頭：「秘密？我不要，我說了這不是我來的目的，我不關心那批毒品。」

  藥寶山哈哈大笑起來：「不是那批毒品，是關於警官你的，來，你過來，我偷偷告訴你。」

  「是嗎？我的？」方墨上前兩步，微笑著彎下腰。

  這個時候，藥寶山的眼珠猛然一動，向外凸出了約有半寸，同時用舌頭舔了下方墨的耳朵，細細的說道：

  「警官，告訴你一件事情，你一會兒會幫我逃出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