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八十七個人

  遠處的雷聲忽來忽去。

  濟州城如同一個大蒸籠一樣，空氣粘稠得讓人喘不過來氣，尋不得一絲風的影子。

  幾輛警隊塗裝的吉普車陸續駛入濟州市公安局，整座二十三層的公安局大樓忙碌了起來。

  會議室內，市公安局局長李柏長重重地將茶杯扣在桌子上，衝著台上正在做PPT匯報的人嚷道：「停，停，停，梁京華，你別給我重新講一遍這些沒有用的案情。我根本不了解，我只關心現在那批毒品在哪！」

  梁京華，五十多歲，身材臃腫，膚色白淨，帶著一副方型的近視鏡，外表憨厚，看起來像是個中學老師，但實際上卻是濟州市公安局刑警大隊大隊長。

  梁京華點著頭回答道：「我們這次搗毀的地下毒品走私網絡涉及八個團伙，抓獲八十六人，共繳獲巨額毒資八百萬，冰毒400公斤。」

  「400公斤！」

  李柏長猛敲了一下桌子，會議室中坐著的其他十餘個人全部低著頭站了起來。

  他環視了一圈，周圍每個人臉上都掛著黑眼圈，一副疲憊的神態，許久，長長嘆了一口氣，擺了擺手。

  待所有人都坐下後，李柏長才開口：「我知道大家辛苦，有的好幾天都沒有合眼了，但這次是三省十一市聯合破案，最後在我們濟州收網，總共2.4噸的冰毒，現在只緝獲400公斤。而根據情報，剩餘的冰毒還在我市，我們就算不向上邊交代，自己能放輕鬆嗎？」

  「咣！」

  這個時候，會議室的門開了。

  一個臉色黝黑，個頭高瘦的中年男人來勢匆匆地闖了進來。

  彭熊，濟州市公安局刑警大隊副隊長，因為做事果斷、雷厲風行，隊內稱為「鐵面判官」。又因與梁京華，一黑一白，被稱為黑白雙煞。

  彭熊掃了眼李柏長，沒有打招呼，直接走向講台，將手中的資料投射到牆上，嚴肅地說：「我剛和緝毒大隊的同事回來，這次事情有變，我們的四個線人在昨夜與今早之間，全部死亡，可以判斷是毒匪在內部清理。」

  全部死亡？會議室瞬間安靜了下來，濟州一年沒有發生兇殺案件了，這次竟然一次死亡四個人，雖然都是不乾淨的毒匪……

  李柏長問：「毒匪為什麼這麼急著動手？」

  彭熊沉著臉回答：「只有一個可能，那批毒品還在濟州城。一次搗毀了他們五六條運輸路線，抓了近百人，他們還不離開這裡，反而開始內部排查，只能說明他們沒有把剩餘的毒品運送出去，他們在做最後的準備。」

  李柏長又問：「兩噸冰毒，不是小數目，我們已經封鎖了高速公路，他們還能往哪運？」

  「走海路。」一旁的梁京華乾脆地回答，「再過三天禁魚期就結束了，走海運是他們最好的選擇。兩噸的數目太大，他們現在人員稀少，不可能分批行動，只能孤注一擲一次全部運輸出去。」

  說到一半，梁京華忽得聲音一頓，接過彭熊手中的資料，說道：「現在一隊、二隊繼續組織警力去調查搗毀窩點周圍的可疑人員，三隊配合緝毒大隊行動，聽從緝毒大隊指揮。」

  幾個分隊的負責人點頭確認後，相繼走出會議室，片刻，會議室中就剩下了三個人。

  彭熊哼了一聲，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有些惱怒：「有什麼話，自己人都不相信？」

  李柏長眯起眼睛：「你懷疑有內鬼？」

  梁京華走到門口，重新確認了下門鎖，淡淡地說：「不是懷疑，是事實。抓了八十六個人，八十六個全是小兵，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兵，你們說呢？」

  李柏長不高興了：「我們濟州市公安局今年前後沒有進過新人，而且市里過去沒有發生過毒品案件，我覺著你小題大做了。」

  梁京華目光一沉：「出動警力二千多人，我們沒有，最好，但不代表不防範，這次繳獲的400斤毒品很可能是對方在壯士斷腕。而且一下子，四個線人全部死亡，巧合？李局，老彭，我們在局裡待了有三十年了吧，之前哪起案子有過巧合？」

  李柏長悶悶喘了一口氣，壓低了聲音：「那你還有什麼線索？我們的時間不多了，2噸冰毒在全國來看都是數一數二的大案，我可不允許它在我們手中溜走。」

  彭熊忽冷冷地說：「這個我知道，其實是抓了八十七個人，逮捕登記的第一天，老梁一眼就看出那人身份不簡單，單獨關押了，只給緝毒大隊的領導打了招呼。」

  李柏長一驚：「第八十七個人？那現在情況進展怎麼樣了。」

  梁京華搖搖頭：「兩天了，一句話都沒有開口，我們有機會，但很難把握。」

  「走，去瞧瞧，我看看是什麼人物。」

  李柏長站起身來，三人出了會議室，徑直走向公安局的後樓。

  「轟——」

  這個時候，天空劈下一道閃電，割裂了天空。

  傾盆大雨嘩嘩而落，啪啪打在玻璃上，淹沒了腳步聲。

  三人沉著臉，過了四道門，走進一條光線閃爍迴廊。

  窗外雷聲陣陣，李柏長腳步一頓，抬手讓身後二人停了下來。

  三人細細聽去，在那隱隱的雷聲中似乎還夾雜著其他的聲音。

  「咣——咣——咣——」

  聲響正是來自走廊最後面的那間禁閉室。

  梁京華與彭熊互看一眼，腳下已經開始了奔跑。

  「媽的，誰還有權力提審這個人？」

  「沒有啊……我還讓段子銘一直盯著，任何人都不知道。」

  「那就是段子銘，你的好徒弟，你不知道你徒弟經常嚴刑逼供嗎？」

  說著，二人先一步趕到了最後的禁閉室。

  禁閉室的門鎖著，只有一個連手掌都伸不進去的小窗戶。

  梁京華順著窗戶縫眯了一眼，連退了一步，用手捂住額頭，有些頭暈。

  彭熊趕緊也瞧了一眼，禁閉室里沒有開燈，一個赤裸著上背的男人正拿著一個板凳往地上另一個人的頭上砸去。

  光線一閃，彭熊的眼睛裡染上一片紅暈，整個房間的牆上、地板上、桌子上以及男人的身上全是鮮血。

  「啊！」

  那人一轉頭，猛吼了一聲，黑暗之中，射來兩道猩紅。

  段子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