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第三個紙袋

  方墨轉頭環視下四周，遠處的燈光正一片一片熄滅，像一座大城市電力猛然陷入癱瘓一樣。

  結束了。

  一切結束了。

  林朋消失了，林子豪的心結了卻了，這個世界再也沒有存在的理由。

  方墨閉上眼睛，靜靜地等待最後的回歸。

  一秒、二秒、三秒……

  半分鐘過去了。

  周圍一片安靜，靜得只剩下了他的呼吸聲。

  他笑著睜開眼睛，笑容卻在剎那間凝固住了。

  這不可能！

  他喉嚨一甜，猛得一挺胸膛，差點噴出一口鮮血，連退後數步才站穩了身體，又晃晃頭，重新閉上眼睛，再睜開。

  地上的林子豪消失了，身後壓扁的計程車消失了，十幾米外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清楚，只有他站著的一段高速公路還亮著光。

  可他為什麼還在原地。

  方墨的腦中一片嗡鳴，像是有兩個哨子掛在耳朵上在不停地狂響。

  按照道理或者之前的經驗，以病人潛意識構造的世界會隨著病人情緒、病情的好轉而逐漸消失，同時病人主動走出世界的時候，方墨也會被擠出去這個原本不存在的地方。

  可現在沒有，他仍然站在原地，林子豪是回去了，但世界沒有消失。

  為什麼？

  他不明白，為什麼故事的主角已經返回了真實的世界，而他還留在主角的故事裡，難道故事還沒有結尾？

  方墨嘴唇上沾著鮮血，胸口有一股氣血正在來回震盪，作為一個醫生，一個心理醫生，被留到這個世界不會給帶來他一絲一毫的恐懼，但不知道為何被留在這個世界卻讓他無所適從。

  對著空無一人的地面，他緊張起來，外界一點聲音都聽不到，仿若整個世界都死去了，可他還活著。

  他一思考，腦中就嗡嗡作響，好像湧進了成千上萬隻蜜蜂一樣。

  方墨受不了，他想搜尋下周圍，一定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被他遺漏了。

  但他自身的狀態實在太差了，他想喝水，喝那種能讓自己平復下來的水。

  他重新閉上眼睛，把手伸進右邊口袋，讓一切都結束吧。

  正是此時，眼前閃過一道光亮，方墨眉頭一皺，睜開眼睛望向前方。

  幾十米外，漆黑的公路上射來兩道黃光，一輛計程車正迎面駛來。

  還有活人？

  方墨反應的時候，那輛計程車已經停了在他的身前。

  車上只有一個司機。

  司機放下窗戶，竟然是之前長揚而去的瘦臉男！

  瘦臉男探出頭，上下打量了一番方墨，忽點點，從一旁的車座位上拿起一個東西，直接扔到了方墨的懷裡。

  方墨接住那東西，定眼一看，又是一個黃色的牛皮檔案袋，封口處寫著三個字母：FMS。

  與之前不同的是，袋子鼓鼓的，用手一摸，裡面的東西很軟。

  瘦臉男疲憊地說：「終於找到你了，給你的，收好了！」

  方墨手卡在上升的車玻璃上，攔下了再次發動汽車的司機，冷冷地問道：「是你給我的嗎？」

  瘦臉男背後掃過一片冷風，脖子一縮，面前白衣男人的目光晃如一把冰冷的劍，幾乎架在了他的身上。半響，瘦臉男才從那種窒息的壓迫感中緩出一口氣：「不是我，是一個人讓我轉交給你的？」

  方墨聲音一沉：「人，什麼人？和你什麼關係？你為什麼要幫他轉交？」

  連續三個問題，痩臉男一下子愣住了，面前的男人身上散發出氣息讓他感覺面前根本不是什麼人，而是一頭待食兇猛的野獸，他用手恍恍惚惚指指身後，膽怯地回答：「就是一個乘客，剛才還坐在後面，和我沒有關係，他給了我錢，我才倒……倒回來的。」

  方墨掃了眼車後排，又問：「剛才是什麼時候，你遇見那對母子的時候，他在車上嗎？」

  聽到母子，瘦臉男忽目光一躲，像做了什麼虧心事一樣，沉默了。

  方墨敲敲玻璃：「快說！」

  瘦臉男慢吞吞地回答：「一直在啊，剛才他給了我這個袋子才下了車。」

  一直在！

  方墨的喉嚨又一甜，身上的血液頓時沸騰了，腦子都快炸掉了。

  怎麼可能，剛才還有一個人坐在前面的計程車上，他竟然沒有發現！

  還是，發現了，他感覺不出來，或者那個人相對於他來說是透明的存在，正如他相對於這個世界的人一樣。可如果是這樣，豈不太可怕了，難道他一直也被困在了另一個完全察覺不到的世界裡。

  「咣！咣！咣！」

  方墨的內心劇烈地搖晃著，他一隻手死死抓住口袋裡的魔方，強制壓抑住自己的心情，又問：「那……他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呢？能描述下嗎？」

  「他啊？」瘦臉男笑了，「他穿得很特別，讓人一眼就能記住，他……」

  話說了一半，瘦臉男忽得收回了笑容，張著嘴，動了幾下嘴唇，臉上一片茫然。他回頭又看看後排的座位，用手比劃著名，卻表達不出來：「他……他……他……」

  瘦臉男又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後排的座位，好像丟了什麼東西一樣，慌張起來。

  方墨搖搖頭，又問：「算了。我換一個問題，那是男，是女，還是非男非女？」

  瘦臉男一聽這個問題又激動起來，咽了咽喉嚨回答說：「是……」

  又是話到嘴邊，腦子中一片空白的感覺，瘦臉男目瞪口呆地陷入了沉默。

  待計程車一走，方墨才打開了檔案袋，裡面的東西有些眼熟，掏出來，一抖，竟然是一被壓扁的個高禮帽，黑色的高禮帽。

  方墨眼睛一眯，好像那個組織的黑衣人也都帶過類似的一個帽子。

  他把帽子放在頭頂，正合適，不大不小。

  真是有趣，一頂為他量身定做的帽子？

  他摘下帽子，又仔細檢查起來。

  目光一亮，縫在帽子內檐的標籤上好像寫著字。

  他扒開一瞅，全身瞬間冰涼了。

  FM！

  「方墨！方墨！」

  頭頂的天空傳來很清晰的喊叫聲，很熟悉的聲音，世界又開始搖晃了。

  方墨捂著腦袋大喊起來：「誰，誰，是誰，到底誰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