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再見，林朋

  「啊……啊……」

  這個時候，青色面具上傳出幾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呻吟，是一個極度痛苦的男聲。

  男孩渾身顫抖起來，雙手扒在面具的邊緣，試圖摘下面具，但無論怎麼掙扎都擺脫不了面具的束縛。

  忽地一抖，他的動作停止了，手臂落在膝蓋上，他漸漸抬起頭。

  那張青色面具已經完全融合在他的臉上，面具上煞白的眼球染上一片猩紅。

  青色面具回來了。

  林朋回來了。

  林朋用手摸摸臉上的面具，聲音低沉下去：「方墨啊方墨，你為什麼又讓我回來？你不知道，如果林子豪已經接受了這段記憶，我已經很難再控制他的身體了嗎？」

  說著，林朋忽笑了起來，猙獰地在咆哮，整張木質面具上面的碎片如同一片片魚鱗一樣，發著「呲呲」的聲音向外扑打。

  林朋一笑，整個世界再次靜止了。

  一動不動的司機，停在公路上的汽車，窗外凝固住的水滴……

  同時，周遭陷入一片寂靜。

  方墨搖搖頭：「很難不代表不能，你只是暫時找不到林子豪心理的弱點，無法趁機而入，你的野心一直存在，你一直存在。我剛才說了，林子豪明白了並不算完，只有你明白了，事情才算了結。」

  林朋有些得意：「你太自信了，醫生，我已經知道了你的手段，這裡不是真實世界，也不是夢境，只是林子豪的意識深處，你進來的時候，你獲取了他的記憶，我也獲取了你的知識。還用我提醒你嗎，我根本不用等到林子豪意志薄弱的時候，只要我現在能返回真實世界，林子豪就再也不會出現了，我說得對嗎？」

  「不錯。」方墨點點頭，「的確，是這樣，可那又怎樣呢？你只是一個十幾歲內心扭曲的初中畢業生，真的能代替林子豪嗎？」

  林朋咬咬牙：「誰說我不能？你只是讓他又陷入了這人世間的虛假中，但我不會，你騙不了我，我永遠強大著！」

  「咯咯——」

  話音未落，林朋的身體中傳來一陣骨骼摩擦的聲音，他的手臂、他的胸膛，他的身體猛然變大起來。

  「咣！」

  一個披著麻袋、五米多高的巨人掙開了計程車的鐵架，拍打著胸膛猛然出現在方墨的面前。

  方墨嘆了一口氣：「還是小孩子的把戲。」

  「你！」林朋身體還在不斷膨脹，他一拳搗扁了計程車，另一隻手拎出了方墨，並用手掌死死扣著方墨的身體。

  方墨目光深處，臉上沒有一絲恐懼的表情，若無其事，淡淡地說：「你想殺死我？可殺死我後，你想怎麼辦呢？」

  林朋張著血盆大口，咆哮道：「還用問，殺了你之後，我一個人返回真實世界，那個時候，我就是林子豪，我會再去殺了楊姿怡。」

  方墨笑了，冷冷地笑了一聲：「還是楊姿怡，你終於承認了，其實楊姿怡才是你產生的根本原因吧！」

  林朋一愣，有些慌張，連喊了幾聲：「你說什麼根本原因，我聽不懂，我要殺了你。」

  「殺了我？」方墨搖搖頭，嘖嘖了幾聲：「殺了我，可你的秘密已經被人知曉了，怎麼辦？」

  「秘密」林朋一驚，龐大的身軀陡然退後數步，手一抖，鬆開了方墨，張牙舞爪的巨人好像被人擊中了要害一樣竟然倒在地上，掙紮起來：「我沒有秘密，我沒有秘密？」

  「沒有嗎？」

  方墨一步一步地靠近他，繼續說道：「我記得第一見你的時候，你說的是「楊姿怡那個富家的女人一定不是什麼好東西，她欺騙了我，她又在玩弄林子豪，她該死，我要親手報復她」，我當時就很納悶為什麼你會用欺騙、玩弄這樣的詞語呢？後來我問了楊姿怡，他說初中你們只是普通同桌，說話很少的那種普通同桌……「

  「不，不……」林朋捂著耳朵，不停搖頭，「不要說下去，不要……」

  林朋的身體在漸漸地猥瑣，身上披著的麻袋也開始模糊起來。

  方墨又認真地說道：「楊姿怡又說，到了高中某次林子豪主動向她吐露心事的時候，兩人的關係才更近了一步。之後，又發生了幾次你襲擊楊姿怡的事情，你以為有我在身邊，你真能如此近地接觸到楊姿怡？哼，還不是我放水，故意想試探你，口口聲聲說要殺了楊姿怡的你其實根本下不去手吧，楊姿怡

  只要一害怕，你內心真實的想法就會矛盾起來。我說的沒錯吧，林朋，其實，初中的時候，你就悄悄地喜歡上了楊姿怡吧。」

  「你！」林朋雙手捂住腦袋，痛苦地倒在地上，身體已經恢復了一個男孩的樣子，臉上的青色面具

  出現了一道裂痕。

  林朋猛得爬了起來，大步沖向方墨。

  方墨仍然不為所動，笑著繼續說：「該怎麼形容呢，奧，對，暗戀，用暗戀這個詞，沒有錯吧。」

  「咣當——」

  林朋摔了在了地上，痛苦地拍打著地面。

  方墨接著說：「想想也是，長得漂亮的女生一定在初中很受男孩子的歡迎，更何況是你的同桌呢。後來，你母親出了車禍，林朋改名成了林子豪，但楊姿怡不但沒有像其他人一樣疏遠林子豪，反而與林子豪關係更近了一步，兩人可以愉快地交談，你就是那個時候走出來的吧。改掉名字、努力發奮、只想成為人上人的林子豪，卻更走進了一步，你痛苦了，你憤怒了，你開始扮演著小孩眼中的壞人用林子豪的身體去發泄。但你需要一個理由，什麼理由呢，一個如果你被林子豪發現，也能理直氣壯的理由，其實根本不需要什麼理由，但你始終是一個小孩子，所以你借你母親的車禍，將自己偽裝成一個破壞汽車玻璃的暴徒，並指責欺騙了你，玩弄了林子豪。說到底，你不過覺著，楊姿怡只能去接近林朋，而不是改過名的林子豪而已，我分析的沒有錯吧？」

  林朋臉上的青色面具已經開始粉碎，只有一小部分還遮住了眼睛。

  方墨最後說道：「不用掙扎了，這件事情，本也不是你的錯，但林子豪改名發奮的時候，遭受了太多的冷眼和猜疑，又加上母親剛剛過世，你才被扭曲了出來。」

  林朋的眼角忽然晶瑩了，張開嘴想說什麼，動動嘴唇，卻說不出口。

  方墨點點頭：「快消失了才想起來道歉？想最後給楊姿怡說一聲，對不起？好了，去吧，這一句話，由我轉告了。」

  林朋的手努力伸向白衣男人，還未碰到方墨，臉上最後一塊面具碎片粉碎在空氣中。